窗外是喜慶的大紅貼紙,屋內是指尖流離的豔血,鑼鼓喧天,聲嘶力竭,杖斃的婢女,與無奈的小姐,陰陽生死兩相隔。
幻英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那個曾經疼愛自己的父親,會有如此絕情的做法,難道自己的名節,竟是比一條認命還要重要嗎?幻英不懂,身處這個時代的她,也無力去改變。
與幻英聯姻的是極有聲望的公子,言行舉止,皆是帶著儒雅的氣質,待人接物更是溫和有禮,未來成就不可限量。在妻子的名位上,看得如同家族名譽,對女方的約束便罕見得極其多也。
放眼整個城池,也只有幻英能匹配得上他的文名。
“失去了這個女婿,不僅你的後半生無所依託,即便是我林家,也搖搖欲墜,難以久存。無論是為了林家,還是為了你自己,嫁過去都是皆大歡喜的事情。”
幻英本姓林。
“林如河,要嫁你自己嫁去,我清白之身,即便是死了,也不會受你擺佈,嫁給一個不愛自己的人。”
林如河心中一凜,女扮男裝出行一趟,這女兒果然學得了一些可怕的思想理念,怕就是那秦商畫舫的花魁交待。
只是此刻的重中之重,是決然不能讓女兒自殺,林如河遂說道:“你們好生看顧小姐,如果她有什麼閃失,你們都要為此陪葬。”
“林如河。”
幻英卻是立即叫住父親,好似有事請求。
林如河沒有計較幻英的不大敬之罪,而是道:“女兒啊,你要明白爹爹不是逼迫你,是為了你的幸福著想。若你流連怡紅迎春秦商畫舫的事蹟被傳出去,日後便再嫁不得人了。若是以前,我林家家大業大,足夠保證你一生無憂。只是,我膝下只你一個女娃,每個兄弟姐妹的照顧,你不知要受多少苦難。趁著如今還有些賢名,嫁的又是有名的公子,未來,才不會窮困潦倒啊。”
任憑林如河怎麼說,幻英始終不予回應,平靜得問道:“我只問你一句話,你如實答我。”
“好,你儘管說。”
“柳心姐姐如何了?”
自己身邊的婢女被父親下令杖斃,讓幻英第一次對這個世界產生幻滅,活生生的一個人,轉換間就再無聲息,這樣的落差,讓幻英心如刀絞。而另一位與她關係匪淺的花魁姐姐,與她講說了太多外面世界的故事。那裡有真正的俠義之客,有真正的飛仙之人。而不是如同幻英自幼聽聞的,只有功名利祿的追逐。甚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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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女兒家的婚事,也無需遵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是彼此相愛,長相廝守。哪怕捨棄榮華富貴,哪怕親自躬耕紡織,也是幸福。
大受感染的幻英,因此對自己所身受的侷限更為惱怒,前半生所活,竟是成為別人眼中該有的樣子,而不是自己的意願。
林如河知道,柳心就是秦商畫舫的花魁,自幼習文墨,懂音律,擅歌舞,是個極為優秀的女子。只可惜出身限制了她的未來,除了找一個傾心的富家公子做妾,便再無好的歸宿,也正因為她出身秦商畫舫,耳聞目睹了諸多世界之外的事情,成為鼓動幻英心中執念的引子。
“她死了。在第二天,就被秦商畫舫的人以淫辱之名沉江,屍體餵了魚蝦。”
林如河本是想將柳心的死渲染得足夠歐悲慘,這樣才能震懾幻英,讓她安心嫁人,再不敢去考慮所謂的自由情愛,俠義仙人。
屋內的幻英,緊緊無助胸口,幾乎窒息般委頓在地。雖然婢女的下場,讓幻英早已對柳心姐姐的遭遇有所預料,卻是在從父親口中得知後,依然傷懷不已。
而這一切的悲劇起源,皆是自己。或者說,自己嚮往外面世界的,心!
“呵呵……”
郎朗晴空的天氣,守在屋外的僕役們,卻在聽到這陰森的笑聲後,遍體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