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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報到沒幾天 吃了啞巴虧

立夏過後第二天,枯草依然眷戀著土地,賴著不肯離去,用枯弱的身體腹壓著嫩嫩的幼小的綠草,遠遠望去整個草原還是一片枯黃。

旱獺開始活動了,一堆一堆新鮮的“獺丘”不規則的排列在草原上。這一堆一堆新鮮的黑土,草原的春天到來了,天氣慢慢暖和了起來。

我報到後的第二週,尾礦庫擋水壩上橫七豎八擺著七八隻死羊,肚子鼓溜溜的。巴雅爾說是尾礦庫裡的水毒死了羊,羊喝了毒水,沒爬過這個小土壩就死了。

尾礦庫巡壩工斯琴圖嚇了一大跳,這下可是闖了大禍:自己沒巡好壩,沒有把羊驅趕到壩外,工錢泡了湯是小事,挨罰是跑不了的。他想到了畢利格,自己和工區裡的一夥人沒少到畢利格的飯店喝酒喝,一來二往成了酒友。阿來夫瞅著斯琴圖送來的兩箱酒和一塑膠兜白蘑菇幹,說:“把東西拿回去,不是你的事。礦山要賠錢的,羊,晾在土壩上。”

斯琴圖不敢把話說粗了:“火都燒到眉毛了,能不能少賠點錢?”

巴雅爾抖著二郎腿問:“你又不是礦山上的人,著啥急啊。這兩件酒就能把事打發了?”

斯琴圖心裡響起了鑼鼓,嗓子眼乾了,喉嚨堵住了說不出話來。指著陪自己來的畢利格結結巴巴地說:“看在你朋友的面子上,錢,能不能少一點。”

巴雅爾把死掉的這些羊當成了自己的,歪著頭說:“羯羊比去年漲了四五塊!”

斯琴圖的心一個勁的跳著,這下可毀掉了,羯羊的價漲了。瞪著小眼怯生生的問:“我沒錢啊,去年和老婆離了婚……你看再落一點行嗎?”

畢利格把阿來夫扯到了外面說幾句話。阿來夫回屋說:“羊的事,和你挨不上邊,回吧。”

阿來夫清楚那些羊是吃南坡溝裡的毒芹毒死的,不是喝了尾礦庫裡的水毒死的。巴雅爾把羊扔到壩上的。岱欽瞅著那些口吐白沫的羊,稀溜溜的糞便帶著血絲,沒說啥。巴雅爾惦記著礦山西北面那片草場,和岱欽嘀咕了一陣子,他倆沒去礦山。阿來夫把羊扔到了辦公樓門口,坐著不說話。

高擁華湊前兩步,問:“幹嘛呀?有事說事,別在這裡擋路。”

他指著躺在一邊的死羊:“擋啥路呀?羊都毒死了。”

“在哪毒死的?哪來的毒水!”

“尾礦庫下面,還有一些躺在那裡吶。”

高擁華一聽還有一些,頭大了,扯著他的手說:“走呀,過去看看。”

這個季節牧民手裡最缺錢,不到賣羔子的時候,去年賣完了草和羔子的錢花的差不多了。岱欽蹲下來用手指分開緊閉的羊嘴,拍打著脹大的肚子:“羊價上來了,丟了好多錢。”

巴雅爾捏著帶血絲的糞便:“腸子斷了,出大血了,能賴掉嗎?”

礦山的人多數是外地人,不會說蒙話。那木拉圖是礦山的蒙語翻譯,家裡有牧場和牛羊。他瞅著這些歪七歪八躺著的羊,和父親在電話裡咕嚕著。岱欽和巴雅爾眨巴了一下眼溜走了。他捏著電話推了阿來夫一把:“咋鬧的?吃了毒芹,吐出的白沫沒幹呀。扔到坑裡埋了,丟人現眼的。”

高擁華用手分開羊嘴,掏出兜裡的紙擦了一下,離開了。

礦山裡的毒水,毒死了阿來夫的羊。巴圖和貓子唸經一樣嘮叨起了好多年不走樣的話:丟了草場,牧民沒啥拿手的活兒,打工啥都幹不了;是個睜眼瞎,漢話說不了。工廠裡的活兒是固定的,乾的快慢不說,合不合格也不提,單說這時間就熬不到頭。在牧場閒散慣了,早上把羊從棚圈裡撒出去,晚上圈回來。酒呀,早上喝到中午,再接著喝到晚上,醉了也沒人管。哪怕羊落單丟幾隻,也跑不到別人家牧場,中間有網圍欄隔著。

俄日敦達來說:“阿來夫說的?鬍子草隨風倒,耳朵立不起來。”他瞥了一眼兒子:

“岱欽的話九成假不了。這些年你和額日敦巴日,一個鼻眼裡出氣。”

額日敦巴日瞅著巴圖說:“老嘎查長,是岱欽把話說反了。蘇木長瞅了一眼,是吃了毒芹,嘴裡吐著白沫,糞便裡有血。尾礦庫裡水鳥多的去了,要是水裡有毒,會有水鳥嗎?擋水壩裡的水和尾礦庫裡的水是一樣的,是從壩底下滲出去的。”

巴圖盯著兒子:“靴子大了,沒有不翹頭的,低頭就能看見。話過了頭,臉皮會挨眼睛戳的,比走起路來不跟腳,還難受。”

巴雅爾瞅著阿來夫:“咋說也要給幾個錢,羊是死在尾礦庫的擋水壩上。你把話含在嘴裡,不說出口,礦山咋能鬧機密了。扯著羊說事,說不準用咱們地草場,價碼能鬆一下口。”阿來夫蠕動的嘴收圓了,像雞的屁股眼:“礦山又不是腦瓜子有病的羊,肯撒手?沒醉酒,說醉話。”

巴雅爾和阿來夫有意難為礦山,沒等他們說完,額日敦巴日說:“沒看出來啊,阿來夫臉上憨厚,肚子裡不實在。直棍打不著,想用歪歪棍。哭聲再大,也幫不上草場的價格,紅頭文定死了,沒人有權利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