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日根是任欽的姐夫,以前是嘎查書記,記恨水庫不放水,沒弄住牧民的心,落選了,也跟著說:“好好的牧場,害在你們這些人手裡。和開發區喘在一起,聯手欺負牧民。”
一個當官模樣的人掃了一眼水庫壩上坐著的牧民,通紅的大臉膛一直流著汗,豆粒的汗珠一個接一個的滾落了下來。“牧民兄弟們,啥時候了,還說氣話。不放水了,回去吧,中暑了,會死人的。做人要對得住自己的良心。”
“呸。你的良心讓狗叼走了。”牧民一齊說。
有人扶起了巴雅爾,抹了一把流到嘴裡鹹鹹的汗水說:“啥話也沒自己的命值錢啊,快起來吧。”
巴雅爾本來就曬得夠受,又不能帶頭起來,汗水流進眼裡的滋味太難受了。他喘著氣,斷斷續續地說:“說出的話,要給話做主啊!對住自己的良心,不要埋汰我們了。”
當官模樣的人說:“啥時埋汰你們了。有事多通通氣,心氣不要太高了,商量著來,啥溝坎過不去,這些年不是也走過來了嘛。”
巴雅爾覺得滋味不對頭,說:“走過來了啥呀,牧草乾死了。你們一直不答應賠償,錢,到手了嗎?擋在溝坎下面,邁不過去啊。沒說撤人啊,立起來,也能坐下啊。”
阿來夫說:“你硬茬了,都坐下來。”
當官模樣的人向下按了一把巴雅爾的肩膀,急了眼:“有尿,坐著別起來,曬死,算你有種。”
那夥人走遠了。巴雅爾揮著手,全躲到石墩後面涼快去了。“不要明鬥,要暗鬥。喝口水,補補汗,虛脫了,會出人命的,那太不值得了。鬧一鬧給他們看看,我們不是羔子。”
那夥人又回來了,他們擔心有人中暑曬死了,是要吃官司的。對牧民說:“回閘門下面去坐著呀,石墩後面危險。不坐跟我走,把協議痛痛快快簽了,一畝草場再補貼1元。至於水質嘛,一定是達標的。敬酒不吃吃罰酒,離開這水泡子,可找不到下嘴的水了。”
巴雅爾正眼瞅著說話的那個人,伸了伸腰,一搖一擺走到他跟前,戳著自己的臉說:“拉屎頭硬,收頭了?比雲彩翻身還快,轉個身下起來雨,把我的心洗的冰涼冰涼的。幾句狠話算個屎,熱不了炕,煮不了茶。”
那人的指尖差點落在巴雅爾鼻子尖上:“惡人先告狀。兩眼紅紅的,要吃人呀。”
巴雅爾把他的手推到了一邊:“把手縮回去,吵吵啥,有理兒不在聲高,理虧的人,才用高聲來壯壯膽量。”
有人堅持不住了,說:“除了靜坐,沒有別的好辦法。”
阿來夫跟在後面一字不漏地說:“我看不行,除了靜坐,沒有別的好辦法。”
巴雅爾頭暈了,軟綿綿的倒下了,大口吸著氣:“血壓高了,眼前冒金星,頭暈得厲害。”
烏日根擦著眼裡的鹹汗水,說水庫的那夥人是:“蘑菇不開花,開花的蘑菇毒死人。下手要狠點,曬死一個,就不用在這乾耗著了,讓他放水,也不敢呀,出人命了。”
阿來夫瞅著巴雅爾說:“怕死的,躲到石墩子後面涼快去。豁出我一個,曬死了,能保住這片草原,也值了。”
大約十分鐘不到,阿來夫撲通一聲暈倒了。巴雅爾的臉嚇黃了,有人打了110,有人打了120。
巴雅爾在急診室門外大聲說著事情的前後經過。醫生手裡的皮抽子把阿來夫的胸脯抽的上下起伏,一會兒阿來夫微微睜開了眼,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裡。
醫院裡炸開了鍋:水庫放水,逼死了人命……一傳十十傳百,蘇木的大街小巷全傳遍了。
嘎查長說:“關鍵的環節,阿來夫的‘癲癇病’,嚇退了水庫,閘門沒敢提上去,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