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天喜地回到花房,守禮見廚房張掌燈了,門口有人走動,便拿拇指指給梁芳看。
梁芳破顏一笑,道:“巧了不是,正趕上擺膳呢,走,咱們別回房了,先去廚房瞅一瞅!”說罷,也不等守禮回答,抓著守禮殷紅寬袖口,大咧咧跨過門檻。
廚房內熱氣騰騰,食案上已鋪排停當,田虎幾個正在挪春凳,一見守禮、梁芳,馬上圍了上來,打聽訊息。
“啊,怎麼這時辰才回來?”
“還順利嗎?”
“管事和善嗎?”
“你們頭一日聽訓,沒出差錯吧?”
“訓了半天,怎麼沒留飯?翰林院真小氣!”
守禮聽著這亂七八糟的問題,又好笑又感動,連口稱諸事順遂,卻將蹴鞠一節隱去不提,熟料梁芳樸直,竹筒倒豆子,把下午在翰林院發生的事抖落乾淨了。馮寶心思靈透,一聽就不對勁了,趕緊拉了梁芳問,問他和守禮去哪鬼混了。
梁芳不善撒謊,嘴上期期艾艾,似乎有點招架不住了,守禮見狀,趕緊打圓場,說只是去御花園逛了逛,回來迷了路,折騰半天。這套說辭,不足馮寶憑信,但田虎插嘴了,嘲笑守禮路痴,連東南西北也分不清,然後,其他人也跟著嘲笑。
守禮滿不在乎,耐心坐著,隨即聽見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趕緊闆闆正正坐直了。
眾人斜眼,卻是馮子敬和宋通儒進來了,只聽馮子敬笑道:“素來聽說合同憑由司有兩位人物,今日有幸得見,真是丰神俊秀,風流蘊藉,果然名不虛傳啊!”
“生得好也是造化,為人處世又如何呢?”宋通儒答腔道,“要是銀樣鑞槍頭、繡花枕頭,那可辜負天恩了!”
“我今日專門瞧了,說話、辦事,無不四平八穩,魏仲真是有福,培養出這倆孩子,我瞧楊都知也多喜愛,恐怕,這倆孩子前程無量!”馮子敬邊陳述邊露出羨慕之意。
杜陵聽得不開心,蠕蠕湊上前去,道:“難不成咱花房就沒人尖子了?師傅這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馮子敬瞥了他一眼,打趣道:“要論人尖子,趙欽、鄧佶辦事穩妥,原也當得,但你和劉昺就有點差強人意了!”
“師傅要罵就罵他,何苦把我也捎帶上?我這一程可勤勉著呢!”劉昺嗔怪著湊上去。
杜陵聞言一笑,拍了拍劉昺肩膀,“別小氣啊,師傅說就說唄,反正咱倆又少不了肉!”
“都當人家跟你一眼沒臉沒皮?”馮子敬揶揄了一句,趕緊扯了宋通儒向上座去。
杜陵、劉昺相視一笑,紛紛落座。
眾人收回心神,等馮子敬、宋通儒安頓了,然後全巴巴望向上首,等著吩咐開飯。
馮子敬卻沒立即傳膳,用柔細的聲音開口道:“七月流火,九月授衣。如今立秋剛過,早晚都有了涼意,你們不要仗著年輕,穿的單寒,一旦起風飄雨了,有你們罪受!”
眾人喏喏點頭。
馮子敬瞧著滿意,便吩咐開飯,然後綽起竹筷,夾了水芹在碗裡,拌著米飯吃。
許是疲憊,這頓飯,守禮吃得有滋有味,嘴角粘了好幾顆米粒。飯罷,守禮預備著打掃廚房,冷不丁馮子敬喚他和梁芳問話。杜陵心中瞭然,抓緊安排其他人替補。
跟著出來,守禮不明所以,還沒來得及望一眼馮子敬神色,馮子敬先瞧了他一眼,笑道:“此番教習是誰?”
“高歡!”守禮隨口答了,又覺得直呼其名不妥當,趕緊改口:“翰林院高殿頭!”
“原來是他!”馮子敬淡淡一笑,“倒是個熱腸人,但規矩也最嚴,你倆要多當心!”
“好!”守禮、梁芳爽快答道。
“其他孩子,相處還愉快嗎?”馮子敬追問。
守禮思想了一瞬,笑呵呵道:“瞧著都和善,還有倆原先認識,師傅放心好了!”
馮子敬點點頭,“行了,入夜了,你們累了一天了,不用陪著我了,快回屋歇著吧!”
守禮聞言,趕忙卻步,梁芳也打住腳步,然後,兩人同時行禮,送別馮子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