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國公一死,李椋才恍然。
他中計了!靜靜地闔上雙眸,良久,又倏地睜開。
目光沉靜的一旁十分恐懼的郎中,低聲道:“可知是何毒?”
那郎中被李椋突如其來問問得有些發憷,顫著聲音回道:“回,回殿下是一種慢性毒藥,倒也易得,從服下到毒發約莫三四個時辰。”
“三四個時辰...”李椋默默唸著,那便是在喜宴之上有人蓄意下的毒。
呵,果真好手段,喜宴上的賓客林林總總加起來足有幾百人,還未算上雜役僕婢。且在場的眾人皆是京中權貴,根本無從查起。
不過他總有種強烈的預感,這事跟明家有脫不掉的干係。
不知是誰傳的訊息,一夜之間,瑜國公在天牢之中毒發身亡的訊息不脛而走。京都眾說紛紜,可無論大家怎麼說,這矛頭都指向了澄王李椋。
明嫿坐在懷錦居三樓的雅間中,聽著外頭賓客的議論,忍不住嘴角微勾。
“你是不知今日還未上早朝,陛下便召澄王殿下入宮。聽內侍說,陛下大怒,硬生生砸碎了好些琺琅花瓶,如今澄王殿下還跪在安泰殿門前請罪,我瞧著,這事兒不能善了。”
陸寶鏡揉著額頭悄聲道。
明嫿垂眸聽著,這陸家本就同宮中有些聯絡。這些年頗為受寵的陸嫻妃可是這陸寶鏡的親姑母,陸老將軍現下唯一的女兒。
陸寶鏡父母早逝,陸嫻妃便如同親閨女般將她養大,無事便召入宮中小住。所以她知曉些宮中秘事也並不稀奇。
輕輕啜了一口茶水,明嫿淡淡道:“澄王殿下根基深厚,如今不過是小磕小碰,與他來說只是隔靴搔癢,你別忘了,他背後可是趙家。”
明嫿輕輕嘆了口氣,趙貴妃如今把持後宮,可終究膝下無子,便認了自幼喪母的李椋為養子。趙家牽制著前朝,門生故吏遍佈天下。可謂是給李椋鋪了個錦繡前程。
李椋如今手中偌大權柄,幾乎七成都出自趙家。可想而知,前世李珩再如此錯綜複雜的局勢面前還能順利登基,這背後到底遭了多少罪,流了多少血。
那年李椋為了李珩手中的兵權,不惜與祁連吾合謀用她的性命來設計。只為讓李珩自投羅網。
最終李珩還是從祁連吾手中將她救下,那夜北境的風雪很大,她縮在李珩懷中,鼻尖充斥著濃烈的血腥氣味。她曉得,李珩身上的傷極為嚴重,幾乎快要喪命。
在面對祁連吾的圍攻之際,李珩單槍匹馬,懷中還抱著她。
無論前方多麼兇險,李珩只是在她耳畔輕聲道:“嫿嫿乖,將眼睛閉上。”
當時的她多想將一切和盤托出,告訴李珩她一次地欺騙她,再這樣下去他會死的!
她不值得他如此!
可是眼前的這個人是殺害他父親的兇手,害得明家一夜之間血流成河,她如何能忘記!
終聽話地闔上了眼睛,將整個人縮在他懷中,像一隻尋求庇護的小獸。只是那淚水卻怎麼也止不住地落下,將面前人的衣襟染溼。
一行清淚自眼中滑落,明嫿悄悄回過神來,其事地將那行淚擦掉,抖了抖衣袖望向窗外。
皇宮 安泰殿
崇安帝一襲石青色道袍盤膝坐在案前,身旁的龍紋香爐中線香嫋嫋。
內侍龐喜恭敬端來丹藥,崇安帝絲毫沒有猶豫,接過便直接服下,像是習慣了一般。
龐喜垂眸,餘光瞥向崇安帝,神色猶豫。想開口說些什麼,卻又不敢。
崇安帝手中捏著奏摺,心中瞭然道:“想說些什麼便說吧,猶猶豫豫的像什麼樣子。”
龐喜聞言撲通一聲跪下,聲音尖細道:“奴婢不敢欺瞞陛下,只是奴婢方才來時瞧見澄王殿下還在殿門口跪著呢!從早朝到如今,足足有兩個時辰了,奴婢怕...”
“怕什麼!他樂意跪就讓他跪著,做出如此讓人抓住把柄之事,朕沒罰他便是朕寬容了,他還想做什麼!”
“是這個理兒,可奴婢瞧著那瑜國公之死頗為蹊蹺,又是衝著澄王殿下而來,奴婢只怕冤了殿下。”龐喜訥訥道。
崇安帝聞言眉頭倏地蹙起,冷哼一聲,道:“朕豈能不知,這事兒衝著澄王而來,可朕心中始終有個疙瘩,不切下,總是膈應。”
疙瘩?莫不是雍王殿下?龐喜心中如此想,如今雍王可是背了戰功而來,眼下盡得民心,手中又有兵權,難怪陛下不願處置澄王殿下。若是發落澄王,雍王殿下只會更加得勢,只怕那時陛下也不好拿捏。
可這雍王殿下卻不是能讓人隨意拿捏的主兒,只幾個照面,龐喜便覺得此人深不可測,全然不似一個弱冠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