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紫院
明嫿斜倚在榻上,清晨陽光透過窗欞灑落在面前,緩緩從枕下掏出一方木匣,輕輕摩挲著上頭雕刻著的精美紋樣。
“啪嗒”一聲,木匣鎖釦應聲而開,明嫿輕輕從中取出那隻白玉狼毫筆,輕嘆了口氣,腦中全是那人臨走前的威脅。
李珩這幾次三番幫助明家,真是如他所言,為了報昔日明家對他的照顧之恩?對自己,他真的半點都不在意?
可據她所知,父親不過只教了他幾個月,之後他便去了北境。這件事情幾乎人人皆知,那恩又從何來?
難道,這中間發生了她不知道的事情?越想越覺得奇怪,父親似乎總有些事情瞞著她與大哥。像是在守著什麼秘密一般,不肯透露半分。
其實她也知道父親這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保護著他們,可現實往往更加殘酷。前世的種種過往都還歷歷在目,那張寫著明家種種罪行的奏摺上李椋醒目的落款彷彿還在昨日。
還有那牢中獄卒故意透露給她的話,令她不得不懷疑李珩,懷疑他才是害明家家破人亡的罪魁禍首。
總之,這輩子一定要在那些人動作之前把一切安排妥當,將那些人想要加害明家的念頭全部扼殺在搖籃之中。
思忖著,忽然聽見門外青楸急切的腳步聲,飛快的將手中的木匣放於枕下,循聲望去,便瞧見青楸面色凝重,語氣也添了三分氣惱。
“姑娘,磬安院出事了!”
明嫿見她小臉發白,蹙了蹙眉,沉吟道:“出了何事?”
青楸稍稍順了口氣,緩緩道:“昨夜老夫人突然發病,不知怎的就突然臥床不起了。再加上二老爺受了傷,二夫人要去照顧,顧不上老太太那邊。齊嬤嬤便去請了咱們夫人。說是要為老夫人侍疾。”
明嫿在聽到母親時眉頭蹙得更緊,抬眸示意青楸繼續說下去。
“夫人見齊嬤嬤帶了許多人烏泱泱圍了一院子來請,見推脫不得,便去了。誰知...誰知今兒一早您姑母便來了,哭著喊著要咱們夫人做主,說是救不了她夫君便要跪死在咱們夫人面前。”
青楸越說越氣,面色漲得通紅。明嫿聞言唇畔勾起一抹冷笑,沉聲道:“她倒有臉來求母親。”
“可不是嘛,現下外頭都說咱們夫人仗著得了誥命便在家中作威作福,不敬嫡母,苛待親眷。可這明明是那宋賢才收受賄賂,結黨營私。眼下入了獄竟還賴在咱們夫人頭上,真是臉面都不要了。”
明嫿起身,走至妝臺前,長嘆一聲道:“對於明湘如來說,此時臉面變成了最無用的東西。她夫君好不容易得的功名,這還沒擺幾天官家夫人的譜兒,官人便成了罪人,可夠她受的。”
青楸望著鏡中的姑娘,只覺她清淺的笑容中總是藏著些許她看不太懂的情緒,微微搖了搖頭,道:“可眼下便如此縱容她們顫著夫人?敗壞夫人的名聲?”
明嫿望著她,笑斥道:“傻丫頭,我怎會眼睜睜的讓她們欺負了母親去。我那好姑母也算是黔驢技窮了。”
青楸不解的瞧著明嫿,只見她緩緩起身,款步朝著院外行去。
磬安院
今日的磬安院不似往日那便侍女僕婦立了滿院子,而是四下安靜,像是無人一般。
明嫿走進院中,竟出奇的無人前來迎接,身側的青楸也奇道:“平日裡老夫人若是知曉咱們來,必是得叫嬤嬤們站滿院子,好給姑娘一個下馬威才算安心,怎的今日竟如此安靜。”
明嫿勾唇一笑,低聲道:“家醜不可外揚,她兒子女婿出了那種沒臉面的事情,難不成還叫那些下人在這兒看熱鬧。”
“我這個祖母,可是聰明的很呢!”
待明嫿走至正廳門口,便聽見裡頭傳來婦人的啜泣聲,那聲音沙啞哀婉,像是哭了許久。
明嫿此時並不著急進去,只靜靜駐足聽著。
“大嫂,就當是做妹妹的求你,救救我家夫君吧!他何時吃過這種苦頭,咱們好歹親戚一場,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啊!”
燕綰望著坐在下首哀哀哭泣的明湘如,只覺頭痛。
這老太太卯時不到就命嬤嬤將她喚來侍疾,可名為侍疾,實際上卻是求她幫忙,勸夫君救下宋賢才。
可她卻從外頭聽到的,這宋賢才結黨營私,收受賄賂的事情卻是無法辯駁的。根本不是明洵想害他,而是這宋賢才樹大招風,被趙家盯上,做了替罪羔羊。
緩緩嘆了一口氣,燕綰沉聲道:“不是我不想勸,只是這事兒怕你兄長也無可奈何啊!”
明湘如一聽此言,面上的哀婉登時轉為憤怒。自己都如此低聲下氣的求她,她竟絲毫不領情,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來搪塞自己。
一氣之下竟撲倒在老夫人腳下,急聲道:“母親!我曉得從前同大嫂有些誤會,大嫂怨我也是應該的。只是這事關您女婿的一條人命,您怎可見死不救啊!只要大嫂肯答應勸勸大哥,在陛下面前替夫君說上幾句好話,我便是立即跪下給你叩頭請罪,也是使得的。”
老夫人實在不忍心自己女兒如此形狀,她的女兒她最是瞭解,從小到大一直是嬌生慣養的,何時低聲下氣的去求別人,如今為了女婿,也是豁出去了。
“老大家的,你如今得了誥命,自是十分體面的。可這也不能忘了本不是?明家這一大家子,終究還是要指望你們的。你就看在我老太婆的面子上,去勸勸你官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