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宗百年雖看似興隆,習劍者如過江之鯽,但卻實是群峰低眉,百脈束手,若非你昨夜一劍驚天,老夫還道這劍宗只怕再要沉寂下一個百年。”
沈沐川望向遠處那端身雲中的漢子,正是名動天下的正道耆宿劍豪——孟元秋。
“孟谷主這話說得漂亮,沐川今日而來,便是應約莊主論武之請,人人皆言道,孟家劍法,蕩平魔首,倒好似我御玄宗成了遠遠看戲的,沐川今日倒想借渺雲臺寶地,看看我們兩家劍法,有何高低!”
孟元秋背對山門,幽幽嘆氣,說道:“我今日約你前來,並非與你取劍相鬥,若你運用御玄宗劍法,我也沒什麼可與你論較的,若真要說上一說,老夫倒向見識見識你那十三路劍法。”
墨止聽到此處,忍不住問道:“後來呢?你們二人論武如何?”
沈沐川笑道:“論武嘛,自然是我輸了,當時這十三招劍法,我逐一述說而出,每言及一招,孟谷主便以孟家劍法述說拆解之法,所得破解之法,既破了我原本攻勢,又不曾傷我性命,其實鬥到第九劍時,我便應當以想通了孟谷主之意,只可惜當年爭勝之念太過強盛,不及深思熟慮,便一股腦地攻了下去。”
宗正卿聽到此處也微微嘆氣:“師尊每每說到這場論武,也時常感懷。”
沈沐川笑道:“我見著自家引以為豪的飲中十三劍眼看處處受制,心中也更焦躁不安,可謂惱羞成怒,心緒一急,便將這最兇狠狂醉的一劍述說出來,也正是這一劍,當初傷了宗師兄心脈。”
孟雪晴聽得起勁,問道:“想必沈大叔這最後一劍必定威力無匹,不知道爹爹如何破解?”
沈沐川頓了許久,說道:“這一劍,孟谷主沒有破解。”
孟雪晴聽著驚奇,叫道:“我自出世以來,從未見過爹爹不可破解的劍法!那這一場論武,爹爹豈不是輸了?”
沈沐川仰頭猛灌了一口美酒,微笑言道:“孟谷主聽罷我這最後一劍,只是沉默良久,當時我狂妄無涯,還道是孟谷主技窮不敵,便咄咄相逼,要他述說破解之道,可孟谷主良久過後只問我一句。”
“沐川,於你而言,劍道極致之後,又剩餘何物?”
孟雪晴秀眉微蹙,對她如今功力而言,這一語實是難以理解,但對於當年沈沐川而言,這一句話倒好似陰雲之下,緩緩騰起的一道悶雷,初時不聲不響,驟然雲開月明,便是憾天巨響,直將他當初心靈震懾得猶如死灰一般。
宗正卿望著身畔沈沐川,一時之間心中也似烽火連城,一陣悶悶作痛。
“我從來仗劍求勝,斷名劍,敗強敵,挫群豪,臨百脈,於我而言,劍道之進境,便好似萬里窮途,萬仞登山一般,可劍道極致之後,我又剩下了什麼......”
山臨絕頂,行止涯岸,我又為何揮劍出鞘?
沈沐川緩緩閉上雙眼,當年月夜,似是重現眼前。
宗正卿淡然說道:“你如今飲中十三劍,只餘十二劍,而這最後一劍再不用出,想必也是因你一直思索不出個結果,故而不再使練了吧?”
“非不為也,實不能也。最後一劍乃是我狂醉之下,爭勝已極時所創劍法,故而鋒芒畢露,斬雲破障,可論武過後,劍心已搖,那般劍法,我是再使練不出它原本風貌了。”
沈沐川將葫蘆中美酒一飲而盡,旋即起身舒展筋骨,忽而大笑三聲,撼動漫天風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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