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止得了勢,便更不饒人,他心思機敏,總有奇招,雖見孟展以身御椅的功夫頗為敏捷,但畢竟不是自家雙腿,總歸無法身隨意走,他如今懼意稍減,機變便生,手中長劍宛若靈蛇般前探刺出,原來在重桓山中,不知洞中石刻底細,故而處處周密小心,總也不敢顯露太過,此刻離著御玄宗數千裡之遙,膽子也大了起來,便將那石刻所載諸般劍路遊走一一使了出來。
那洞中石刻所載之精華,原是如何破解御玄宗劍法精妙,但墨止入洞之時,於劍法一途實在是所知不多,故而索性不分什麼出招,如何破解,盡皆一股腦學了去,全部記載腦海之中,此刻在他所記的,其實並無什麼劍法區分,招招式式森然萬有,想到哪裡好用,便用出哪般,這在尋常弟子之中決不可能出現,但墨止入門屢遭生死變故,造成了這般奇異的盡展。
可卻是這般奇妙巧合,使得他此刻劍法之中似是全無章法,卻又好似法度嚴整,時而跳脫,時而沉穩,時而運劍揮灑成風,時而回劍凝聚若盤,反倒攻得孟展一時之間左支右絀。
孟展數十年江湖經驗,如何看不出御玄宗劍法,但此刻墨止劍中全是一陣四不像,孟展絞盡腦汁,也看不出眼前這少年劍法究竟出自哪一門派。
“好小子!”孟展再接連避了三劍,已是頗見狼狽,此刻連過了三十七招,自己居然一招未出,全在守禦,回想當夜墨止連他尋常一擊都尚需孫青巖守護,可短短數月便已大進若斯,他心中暗暗打量著:“這小子進境太快,我又身負重傷,若是叫他屢屢進招,我幾十年的閱歷經驗,豈不是成了笑話?”
當即怒喝一聲,身子歪斜,椅隨勁走,竟也歪倒半空,作勢倒轉,這一番怪變,大出墨止所料,孟展右腿發力下壓,椅子便也隨著側偏,偌大一把硬木圈椅,此刻如同凌空一柄粗重兵刃一般當頭打著旋砸了下來。
墨止聽得風聲勁急,自也知道木椅力沉,難以硬撼,側步便迴旋開來,然而孟展這椅子翻轉的功夫只是虛招,以他功力而言,絕難策動這沉重木椅真的翻飛攻敵,倏忽之間,木椅倒轉,孟展一隻利爪藉著倒翻力道由下而上,倒抓過來。
墨止方才站定,木椅飛風自身側劃過,忽而這般勁風再至,居然是孟展攻勢又到,連忙橫劍一封,使出歸元劍式中“重山式”的招路,欲要回擋。
然而孟展雖只剩單爪,可這功力也不比當初遜色,他此前屢屢躲閃,也是由於墨止變招甚速,一時難察所致,卻見他一隻利爪,在月光之下閃著嶙峋枯黃的光澤,在劍身上一抓一扯,只聽得“喀嚓”一聲,長劍竟是從中斷折,孟展爪勁不減,穿過劍身,徑直一掌拍在墨止胸膛之上。
墨止悶哼一聲,只覺一股鑽心劇痛透體而來,身子隨著爪勁倒退而去,口中發甜,幾欲噴血,他步子踉蹌,連退了三四步這才勉強站住,胸口處被孟展一把扯開一塊面板,此刻鮮血滲透衣襟,劇痛難當。
然而墨止雖是既驚且痛,孟展心中卻更是驚疑難定。
方才一爪之下,已是將自身力道催至十成,不說開金斷石,若要將這少年胸骨震碎,也絕非難事,可方才爪子方才轟到胸膛,卻感覺少年體內竟似湧動出三道不同力道反擊而來,這三股力道每一道皆尚不十分雄渾,但卻力所各異,各擅勝場,好似全非一門之功,相伴糾纏而來,反倒極是難鬥,當即再不收掌撤力,自己險些還要在內力上吃了大虧。
“臭小子,你練的是什麼功夫!”
墨止被他一爪拍的胸口沉痛,一股滯氣凝結不散,一時間也說不出話語,只得運氣疏通,只不過此刻方才運起夕霞神功內勁,體內忽而又有兩股內勁攀升而起,三股力道在體內猛然相逢,四散狂走,霎時間爆發而出的極痛之感比之胸口之傷更有甚之,墨止一聲慘呼,雙眼迸發金星,跪倒在地,猛地便吐出一口鮮血來。
孟展冷笑一聲,說道:“哼哼,還以為你真的身懷三種內力,想來你也不會如此不要性命,同修三門內功心法,可你既然這般痛苦,我便來送你一程罷了!”
說著,舉爪高抬,便朝著墨止天靈轟去,而此刻墨止體內痛楚猶如電流般疾走,最終匯聚到丹田氣海處,雖再不是那般刺痛,卻悶在體內,更是難當,更哪裡再有餘力與孟展相抗?
便在此刻,忽地一陣火光騰起,隨即便傳來無數道驚叫之聲,孟展微一錯愕,利爪落勢便是稍止,卻見不遠處紅光盈天,火舌翻騰,火勢之大居然將半個欽陽城的上空盡皆染作一片絳紫,打眼觀瞧,竟是大宅廳堂歡宴處,燃起熊熊烈火,更有無數人呼喊暴喝之聲隔空而來。
“那賊廝中了毒,莫要叫他走脫了!”
“莫大俠好本領!這下子他可跑不遠啦!”
孟展正自驚疑,卻見一道魁偉黑影,來處迅捷無比,出拳便轟向自己胸膛,此人拳風剛勁,帶著金石之聲,孟展不敢硬接,連忙側身閃避,而那黑影也不多做停留,一把將墨止提在腰間,足下一踏,便躍出了高牆之外,這兔起鶻落之間,出拳救人何等迅猛,此等修為著實是讓孟展自愧難比,只不過方才黑夜森森,火光相背,也未曾看清來人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