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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瓶(修)

“你母親立身不正,德行有虧,日後再不許你提她!書上是如何教你的,給我跪在這裡背一百遍!”

秋風蕭瑟,花木寂寥,中庭跪著的小小女童背脊挺直,稚嫩的童音在梧桐細雨間回蕩不絕。

“凡為女子,先學立身,立身之法,惟務清貞……”

沈持玉下意識地攤開自己的手掌,彷彿那灼痛還在,一次又一次伴隨了她過往的整個少年時期。

好半晌宋冀年才洗完手,他拿帕子將手擦幹,回身見沈持玉站在那裡怔怔出神,想起方才已被自己燒毀的紙箋,他眸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

走至沈持玉身畔,他溫和地笑道:“持玉,今日之事不必知會外祖父,我都可以解決。”

沈持玉一向不會忤逆他的意思,遂點了點頭答應。

盡管屍體是在半夜被扔到縣衙門前,但訊息依舊在翌日不脛而走,奉化縣的百姓人心惶惶,案子也被傳得神乎其神。

早在昨日夜裡朱杞便已得了訊息,此刻陳府書房內,陳希呷了口茶,幽然道:“到底是年輕,沉不住氣。”

“陳老說的是。”朱杞早便料到是這般結果,之所以沒有阻止也不過是想看看宋冀年的手段罷了,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

陳希成看他姿態閑適,似是早已成竹在胸,不由好奇道:“看來殿下已有了良策?”

其實高鼬的這樁案子在朝臣眼中幾乎是死局,便是陳希成在此經營多年也毫無辦法。

朱杞也並不賣關子,意味深長道:“要除掉高鼬須得二策,二者缺一不可,其一便是找到高鼬這些年貪墨下的錢財及賬目。其二嘛,容本王先賣個關子,陳老不久後便知結果。”

陳老知曉朱杞來明州府這麼久從未派人蒐集過高鼬欺壓百姓、貪縱營私的罪證,這也是陳老高看朱杞的地方,因為這些證據、證人即便找到了,將人羈押至大理寺也無濟於事。

而以當今陛下的貪婪,只要找到高鼬貪墨的錢財賬目,讓陛下知曉他監守自盜,進獻陛下宮帑不足十之一二,高鼬的命自然就保不住了。

依照陳希成看來,只這一策便足矣,但是端看朱杞的神色,顯然所求不止於此。

離開書房後,朱杞漫步於廊梧之間,親信石楓緊追而來,在他身後壓低聲音道:“那仵作交代了梅瓶中藏著一封信箋,內容是一張借據,小人已讓他謄寫出來了。”

說著他從袖中拿出一張摺好的紙奉給自家主子。

聽說是張借據,朱杞更加好奇了,他已打聽出來昨夜宋冀年拿到信箋之後慌忙就著燭火將信箋燒了個幹淨。

僅僅一張借據又何至於讓宋冀年如此驚慌失措,待他看到借據上四方錢莊的徽記後心中立即有了猜測。

朱杞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原來是拉京債,怪不得他不敢讓沈持玉看到借據。”

這拉京債對於旁人來說算不得什麼,不過是商人對讀書上的投注罷了。

家境貧寒的讀書人入仕途哪兒那麼容易,暫且不說十年寒窗所耗資財,便是上京科考的盤纏也不是小數目,即便會試過後成為貢生,還要經過殿試,即便入選三甲進士,入館成為翰林院庶吉士,三載後再經選拔考試,部分人員方可優先選任州縣官。

這前前後後數年,久居京城花銷甚大,況且還要上下打點,沒有任何背景的宋冀年若想謀得好出路,必須得拜謁京中權貴,這些都要銀子,他不得已透過高利貸借到錢,還要向拉債的人支付中介之資,結款四千兩銀子,實際到手也不過兩千兩,其中一半則作為利息。

拉京債在官員來說不算什麼,錯就錯在宋冀年的座師是沈太傅,此人清正不阿,不汙不垢,多次上書彈劾官員放債之事,認為官員為此會成為債奴,與商人沆瀣一氣,最終只會為了錢財不斷地搜刮民脂民膏,官員腐敗由此而生。

真有意思,沈太傅千挑萬選竟為外孫女挑了這樣一個女婿。

正走著,忽然聽到前方傳來一陣女子清脆的笑聲,出於禮節,朱杞停下了腳步,正欲從一旁的垂花門離開,卻陡然瞥見一道兒纖細的身影穿過臥波橫橋,衣袂飄舉,長袖挽風,像是緩緩展開的一幅仕女圖。

是她。

朱杞摩挲著指尖扳指,嘴角勾起一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