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謀劃之事落空,一旦細查起來,他便難逃一死。
宋冀年惴惴不安地等了半月,而這半月裡秦王竟也未入縣衙用飯,他越想越是後怕,趁著去州府辦事特意向知府大人旁敲側擊布政使徐良初近況,在得知徐良初被撤職查辦後嚇得雙腿一個哆嗦。
“徐大人為官清廉,愛民如子,如何就革職查辦了?”宋冀年心中隱隱覺得此事與自己脫不了幹系。
知府大人見狀,將他拉到角落裡小聲嘀咕道:“本官聽說他是得罪了高稅監,高大人密奏陛下,彈劾他唆使商人反對收稅,有不臣之心。”
聞言,宋冀年心中大駭,秦王必然已經得了訊息,只是不知有沒有懷疑到他的頭上。
他這半個月都未曾來府上用飯,是不是已經懷疑他了?
如此想著,宋冀年額上不由出了一腦門子冷汗。
知府大人見他嚇得臉色蒼白,不由抓了他的衣袖,小心叮囑道:“這為官之道,便在於不得罪巨室,不管是高稅監還是秦王,你都得給本官伺候好嘍,要是出了岔子本官唯你是問。”
見他仍是呆愣地站著,知府大人只覺惱火,原本瞧著這姓宋的是個有城府的,如今怎麼瞧著像個生瓜蛋子,眼瞅著是一臉的蠢樣,倘是得罪了兩方的任何一方,他這官生也就到頭了,最好是安安生生地供著兩尊大佛,誰也不得罪,誰也不討好。
回過神來的宋冀年忙稽首道:“多謝大人教誨,下官銘記於心。”
知府大人又叮囑了幾句這才放他回去。
回縣衙的一路上宋冀年都有些魂不守舍,坐下駿馬險些撞到人,他翻身下馬扶起路人正欲致歉,那人卻道:“宋大人,我家主子在對麵茶樓等您。”
宋冀年這才抬眼去瞧這人面貌,認出這中年男子乃是於洋的小廝。
他前腳剛得知布政使被構陷罷官,後腳於洋就找上門來,難說不是於洋又動了別的心思,他心中恐懼不敢見,只裝作不識扭頭就要上馬離開,誰知那中年男子拉住馬韁,沉聲道:“大人倘若事忙,我家主人登門拜訪也是可以的。”
宋冀年拉著馬韁的手僵了僵,最終還是松開了韁繩。
小廝接過韁繩,笑道:“小的給您牽馬。”
相比於上次見面,於洋熱絡了許多,他親自迎宋冀年落座,為他斟了茶笑道:“宋大人是我於某的貴客,這次多虧了您才免於大禍,我舅舅對大人您亦是交口稱贊。”
宋冀年不敢接他遞過來的茶,強撐著威儀,冷聲道:“不知於公子找本官有何事?”
於洋笑道:“大人多想了不是,我純粹就是想謝謝大人。”
宋冀年當即便要走,他跟於洋實在沒什麼好客氣的,於洋哪裡肯放人,冷哼一聲:“宋大人當真走得幹淨嗎?你以為秦王知曉你洩密之事會放過你?”
該來的還是來了,宋冀年深吸口氣,“你想怎麼樣?”
“宋大人與我已是一條船的人,何必如此拘謹。”於洋早已不是頭次拿捏這樣的官員,這姓宋的實在稚嫩,想要拿捏輕而易舉,只是此次關系重大他不得不多花些心思。
“上次是你們逼迫我的,我是迫不得已,這不能怪我,大不了我……”他說不下去了,為官者忠誠為先,一次不忠,終生不用。
況且秦王哪裡就是好相與之人,他如今當真是腸子都悔青了,那日怎麼就情急之下說出了密信之事。
於洋麵露嘲諷之色,“宋大人為官已有數載,怎會說出如此天真之言。大人難道就不想知道上次尊夫人在凝輝樓發生了什麼?”
宋冀年本就對此事耿耿於懷,被於洋提起,更覺其中有蹊蹺,冷眼看向於洋,問道:“你究竟想說什麼。”
那日凝輝樓之事本就是梗在他心間的一根刺,他心中告誡自己將此事放下,但半月來他幾乎日日想起,即便沈持玉脖子上的牙印第二日便消失無蹤,他依舊是耿耿於懷。
他的妻子是否早已與人有了茍且?
如今被於洋提起,他既恐懼真相又迫切想要知道,但又能自欺欺人到何時。
於洋從袖中拿出一隻碧色瓷瓶,放到了宋冀年手邊,壓低身子,輕聲道:“只要你將這藥粉日日加入秦王的飯菜中,我便告訴你那日凝輝樓發生了什麼。”
宋冀年悚然一驚,“你、你要我給秦王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