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杞的聲音猶如鬼魅一般,嚇得宋冀年一個激靈險些摔倒在地。
他是領了人上來,但不過是裝裝樣子罷了,哪裡會料到這些人這麼瘋狂,竟然想在眾目睽睽之下燒死高鼬。
如果他此時湊上去,高鼬倘若沒死,秋後算賬他怕是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朱杞又道:“宋大人是奉化的父母官,看著官兵屠戮百姓,難道不為他們做主嗎?”
宋冀年此刻臉色發白,雙腿打著哆嗦,也就是在他們說話的功夫又有不少百姓死在於洋的爪牙手中。
今日這麼多百姓看著呢,他是奉化的父母官,倘若當真視而不見必然會失去民心,但……
思忖許久,他終是咬了咬牙道:“本官定會為奉化的百姓做主。”
說著他就喚來了衙門的捕頭,命他護衛百姓們的安危。
要說明州府的這些衙役們在於洋等人的欺壓前,早就吃了一肚子的窩囊氣,今日終於可以揚眉吐氣與那群惡棍狠狠較量一番了。
有了衙役們的加入,百姓們很快便湧入法臺之上,而高鼬也被護送著躲到法臺的邊緣,眼見著就要脫離此處陷阱。
朱杞看了一眼身旁的石楓道:“讓人去幫他們一把。”
高鼬之所以能夠遊刃有餘,是因為他身邊跟著兩大高手,將所有危險阻擋在外,百姓不得近身。
他話音甫落,便有兩名青年越眾而出,跳上高臺與他身旁的兩大高手糾纏起來。
不過片刻,高鼬便淹沒在人群中,緊接著撕心裂肺的叫聲一陣高過一陣,試圖挽救的於洋直到鮮血濺在臉上方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大勢已去,他朝著朱杞的都方向看過去,目光沉沉。
隨即回頭又深深看了眼高鼬所在的位置閉了閉眼,毅然轉身朝著人群最少的地方殺了過去。
他自幼混跡市井,年長些時又學了武藝,殺出去雖然會脫層皮但也絕非沒有生路。
忽然高舉著一條血淋淋的手臂揚聲高喝道:“兒啊,爹為你報仇了!”
這一舉動讓更多的百姓紅了眼,瘋狂地上前撕扯著高鼬,然而那慘叫聲卻漸漸低了下去。
朱杞看著這一幕心中毫無波瀾,高鼬是聖人的狗,這狗只能死在主人手裡,即便他是王爺也不能擅自處決高鼬,但高鼬與宮中那位大總管關系密切,一旦給他面聖的機會多半又會捲土重來,只有死在百姓手中才是皆大歡喜。
劉福見百姓們實在太過瘋狂,生怕主子受到波及,一路將人護送至遠處的望山亭才鬆了口氣。
這些百姓太過瘋狂,竟然在沒有武器的情形下生生撕下高鼬的軀體,更有甚者用牙齒撕咬他的身體,他方才就親眼看到一個婦人含著滿口鮮血咀嚼著一塊兒生肉,邊吃邊落淚,模樣實在癲狂可怖,便是見多識廣的劉福也有些受不住,胃裡一陣翻江倒海險些就吐了出來。
反觀他家主子竟然能夠面不改色地看著這場慘劇,只是今日這計劃倒是有些出乎意料了,那觀音怎會突然就落了血淚。
正想著就見石楓埲著一塊兒帕子遞了過來,道:“這是從那觀音像上抹下來的。”
朱杞看了看帕子上的星點黃色粉末,以及那團洇濕的紅色水痕,他先是湊到鼻子下面嗅了嗅,隨即又用手指蘸了點黃色粉末。
見他那架勢似乎是想往嘴裡放,石楓嚇了一跳,驚道:“王爺!”
朱杞看了他一眼,仍舊用食指蘸了粉末放入口中,半晌他蹙眉道:“是姜黃。”
他對吃食素來講究,又專門搜羅過各地的食材,這姜黃粉他並不陌生,而知道姜黃粉遇水變紅的人卻並不多,他認識的人裡恰好有一人知曉。
難道是她?
他的疑惑很快得到了解答,偽裝成沙彌的細作陳九前來複命,“昨夜奴才帶人營救沈娘子,中途被守衛發現蹤跡失散,奴才再次尋到人時,她與齊家父子在一處,蘇主簿向奴才透露訊息說高鼬計劃在今日藉助佛光脫罪,當時沈娘子便給奴才出了這麼一個主意,但事態緊急,奴才未曾帶走沈娘子……”
說到此處,他覺得周圍的空氣都冷了幾分,就聽頭頂傳來一道兒冰冷的聲音:“她人呢?”
“應、應該還在別莊,不過奴才留了人手保護她……”陳九自是不知王爺為何對一個婦人這般看重,但他從主子的語氣神態中覺察出對方正壓抑著怒火,不得不找補了幾句。
話音未落,石楓就帶來了一個壞訊息。
“於洋逃走了,沈娘子也被他帶走了,眼下人正朝著後山去了。”
“帶我過去。”朱杞的聲音冷得好似淬了冰,尤其臨去前看陳九的那一眼,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他怎麼感覺自己這腦袋要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