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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魄

落魄

似有裂石之音響在耳側,石楓俯首道:“是!”隨即領命而去。

白日裡宋冀年與江簌簌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抬入寺中,宋家人便也留在了外院的客房,一家人團聚美美吃了頓飯,此刻正褪去外衫欲睡下。

宋靈珊摸了摸客房的衾被十分嫌棄道:“這被子面料粗糙如何能蓋,況且一股子黴味。”

往常她們來寺中禮佛都不會住宿,即便留宿也會從家中帶了一應物事,斷斷不會用寺中備下的寢具。

宋老太太雖嫌棄,但也知道女兒說得有些誇張,靈渡寺是名寺古剎,往來香火鼎盛,能在寺中留宿的都是權貴之家,寺中自是不會苛待官宦,因而寺中所備錦被皆每日換洗,且都用的是上等料子。

她知曉自家閨女是這些年奢靡慣了,對這等尋常料子看不上眼罷了,但眼下寺中權貴雲集,宋老太太也不敢鬧騰,只勸慰了閨女幾句便準備歇下了。

這時,門外忽然響起了叩門聲。

“誰呀?”宋老太太喚了一聲,回應她的是更為緊迫的叩門聲。

二人心中生出警覺,連忙穿上外衫,宋老太太隨手拿起桌上的燭臺悄悄靠近門扉,然而她手尚未摸到門閂就被一股大力掀翻在地。

門被人從外踹開,呼嘯的風雨撲面而來,宋靈珊狠狠打了個激靈,驚叫一聲:“娘……”

門外站著的竟是一群兵士,入門後二話不說抓起兩人就朝門外走去。

二人何時見過這般陣仗嚇得吱哇亂叫,尤其宋老太太這些年養尊處優,眾人都敬著她,何時遇到這般情況,若不是對方身上都穿著甲冑,她險些以為自己遭遇了土匪。

“你們做什麼,我兒子是奉化的青天大老爺,快放開我,不然我就讓我兒子治你們的罪……”

原本只奉命將二人丟出去的秦王親衛,此刻聽聞這老婆子的話忍不住發出一聲嗤笑:“不過是個七品小官也敢在爺爺跟前造次,老虔婆我勸你還是安生點,再亂喊亂叫,小心爺爺割了你的舌頭!”

外面大雨滂沱,山風凜冽,此刻即便宋老太太扯破喉嚨裡頭的人都聽不清楚,親衛這般說不過是嚇唬她罷了。

但老太太卻真被嚇到了,只因她看到同樣被人抬著出來的宋冀年。

老太太徹底絕望了。

傾盆大雨澆灌在身上,她的雙目被雨水打得睜不開,耳畔只聞得嘩啦啦水聲,直到穿過山門,她的身子驟然淩空,被人丟在了泥土中。

不等她起身,身後接二連三幾聲悶哼,宋家人被一個個丟出山門,狼狽地在泥水中翻滾,原本光鮮亮麗的一家人頃刻間便化作了泥人。

更要命的是此刻大雨滂沱,山路濕滑,又是夜晚,一個不小心就會跌下山澗摔得屍骨無存。

宋老太太踉蹌著爬到自家兒子身旁,抖著嘴唇艱難道:“究竟是怎麼回事,是誰將咱們扔了出來?”

宋冀年身上的傷本就沒好,這幾日在山洞裡悽風苦雨,沒吃沒穿好不容易熬到搜救的人,剛在寺裡洗了澡吃了頓熱乎飯,連被窩都還沒暖熱就被人挖了出來丟在了山門外,他此刻心裡的怨氣比誰都重。

他身旁的江簌簌同樣好不到哪裡去,自小錦衣玉食長大何曾受過這般苦難,原以為在山洞裡的幾日已經是此生最慘的經歷,沒承想剛從一個噩夢裡醒來又跌入一個更深的噩夢裡。

“表哥,我好怕……”江簌簌此刻倒不是裝的,她是真的怕的要死。

四面八方都響亮的水聲,目光所及到處都是黑暗,狂風夾著暴雨,白日裡所有熟悉的景緻此刻都變了樣,樹影搖曳似鬼魅,山風呼嘯如狼嚎。

山雨混合著泥土劈頭蓋面地往身上砸,她瑟縮著身子,緊緊抓著宋冀年的手臂,她感覺自己隨時隨地都要死去,寒冷與恐懼將她整個人淹沒。

宋靈珊同樣也好不到哪裡去,她養尊處優這麼多年,早已不知寒冷饑餓為何物,在崩潰之餘竟然號啕大哭起來,邊哭邊埋怨道:“我就說在家裡等訊息,娘偏不聽,這下好了,我們全家人都要凍死在山上了,哇……”

她哭得很大聲也很傷心,但此刻難過的非她一人,宋老太太本就心煩意亂,忍不住給了她一巴掌,怒喝道:“哭哭哭!你就知道哭,再嚎直接將你丟下去!”

從前家裡窮,宋靈珊又慣會偷奸耍滑,平素裡沒少被宋老太太罵,捱打也不在少數,也是這些年兒子當了官,她學了官宦之家的做派,知道打罵孩子乃是下等人的行為,這才有了收斂。

但此刻她也顧不得形象,將女兒一頓臭罵。

宋靈珊到底懾於母親的威嚴不敢再哭嚎,只得小聲啜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