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時下的物價,十兩銀子便夠五口之家一整年的花銷,三十兩銀子一隻的鹽水鴨著實貴得有些離譜。
於是方才湧入酒樓的食客又紛紛搖著頭叫喧著離開,眾人都以為這家酒樓的掌櫃是想錢想瘋了。
李有才也有些著急,試圖勸說客人卻被沈持玉眼神制止了,前幾日定菜餚價格之時,李有才便覺得有些離譜,但沈持玉堅持如此,他也只能作罷。
眼見著人快要走完了,忽聞“砰”的一聲巨響,原來是店小二不慎將一壇佳釀碰落在地,酒壇瞬間碎裂,酒液四濺,空氣中頓時彌漫起一股濃鬱而醉人的酒香。這香氣,如同晨曦中的露珠,清新而又甘甜,又如夜色中的幽蘭,神秘而誘人,瞬間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目光。
“好香的酒!”先前那位綠裳的公子哥率先發聲,他輕輕嗅了嗅空氣中的酒香,眼中閃過一絲驚喜之色。
那身著團花袍的公子哥兒驚詫道:“這難道是琥珀光?”
李有才這才有了底氣,上前笑道:“這位公子好眼力,這的確是琥珀光。”
琥珀光早已在江浙之地打出名頭,甚至有遙遙領先之勢,只不過産量稀少,在酒市上可謂是有價無市,去歲又被朝廷設為貢酒,尋常人更是喝不著了。
團花袍公子不走了,撩起衣擺便坐下了,甚至連價格都不問,直呼道:“小二,來一壇琥珀光。”
李有才捧著一壇子酒走到那公子跟前道:“一百兩銀子一壇,公子可喝得?”
“趕緊上酒,本公子有的是銀子!”說著便將一百兩銀子拍在案上。
“是啊,如此佳釀,怎能錯過?”另一位蓄著長須的老者亦附和道,他捋了捋胡須,似乎已迫不及待想要品嘗這美酒。
“此酒如此昂貴,倒要嘗嘗究竟何味!”一位身材魁梧的壯漢拍案而起,大聲說道,引來周圍一片附和之聲。
店小二見狀,連忙上前賠罪,並迅速取來新酒,一一為眾人斟上。眾人舉杯輕酌,只覺入口綿柔,回味悠長,果然是好酒。一時間,酒樓內贊嘆之聲此起彼伏,紛紛稱贊這酒“貴有貴理”。
只是酒過三巡,眾人又覺腹中饑餓,卻無人點菜,直到一道兒清雋的身影步入酒樓內,連選單都未看,開口便道:“小二,金陵鹽水鴨、三蝦豆腐、魚香茭白……”
他還要繼續點菜,李有才卻拿了選單過去,小聲道:“客官您要不先看看選單?”
這人點了三道菜已超過百兩銀子,到時候吃完了沒錢付賬便有些難堪了,更何況今日又是酒樓開張第一日,他可不想鬧出事端來。
那人卻擺了擺手,道:“不用看了,上菜吧。”
自宋冀年入門的那刻沈持玉便看到了,她握緊了拳頭,眼中滿是恨意,倘不是今日是開張的第一日怕砸了招牌,她早就拿著掃帚將人趕出去了。
李有才不認得宋冀年,自然不知沈持玉心中的恨意,他只知終於有人點菜了,於是殷勤地伺候在宋冀年身旁,甚至還特意贈送了沈持玉研製的小菜。
很快三道菜陸續上桌,端上桌的金陵鹽水鴨,光是那色澤就令人垂涎欲滴。鴨皮呈現出誘人的微黃,泛著油潤的光澤,彷彿鍍上了一層薄薄的金。鴨肉則是粉嫩中透著一絲潔白,紋理清晰可見。
宋冀年夾起一塊放入口中,他吃相很好,但是任何人都能從他的面相中看出菜色的味道,有人終於忍不住了,走到宋冀年跟前道:“兄臺,這鴨子好吃嗎?”
他並不說話,而是遞了一雙筷子給他,那人也不客氣拿筷子夾了一塊兒送入口中,首先感受到的是鴨皮的脆嫩,那恰到好處的油脂在齒間爆開,卻絲毫不覺油膩。而那緊實而鮮嫩的鴨肉,鹹香入味,每一絲肌理都浸潤著鹽水的精華,口感醇厚,餘味悠長。那獨特的鹹香滋味在舌尖上久久縈繞,讓人慾罷不能。
那人吃下一塊兒又拿筷子欲夾第二塊卻被宋冀年阻止了。
男子吞了吞口水,回頭沖李有才道:“掌櫃的給我也來一份鹽水鴨。”
旁邊幾桌的人也想來嘗一嘗,宋冀年卻沒再遞筷子,笑了笑道:“宋某也不夠吃呢。”
那麼貴的鴨子,別人便是吃一塊兒也得幾兩銀子了,眾人紛紛吞口水,不少人受不住誘惑點了鹽水鴨,直到第十一個人點這道菜,李有才賠著笑臉上前道:“對不住了客官,咱們每日供的菜品有限,這鹽水鴨只有十份,不如您再嘗嘗別的。”
“哪有這般道理,老子就要吃鹽水……”他話未說完,就見店小二端了一份醬肘子入了大堂,醬肘子色澤紅亮,表皮油潤光亮,彷彿被一層醇厚的蜜汁包裹著,散發著誘人的香氣,幾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食客立即便改了口,“我要這個,不要鹽水鴨了。”
京城遍地是權貴,一份五十兩的醬肘子便是天天吃也吃得,只是有些人怕是一年也吃不上一次,而沈持玉開這間酒樓真正的目的也不是為了賺錢,自然也不會挽留那些人。
未幾,食客紛至沓來,然小二卻道:“每日菜色限量,售罄為止。”諸多有錢之人亦不得食,皆扼腕嘆息。
待宋冀年用過飯菜,李有才笑眯眯道:“客官,一份金陵鹽水鴨、一份三蝦豆腐、一份魚香茭白共計九十兩銀子。”
宋冀年一愣,面上露出幾分惆悵之色。
李有才以為他付不起錢,卻聽他低聲喃喃道:“從前她總是給我做一桌子飯菜可我從未珍惜過,卻不知原來竟是我有眼無珠,錯將珍珠當作魚目。”
“我可以見見你們東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