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杞點了點頭,垂眸繼續替她穿衣。
她卻陷入了震驚之中,幼時她在宮中時常見到良妃娘娘,因金城公主不待見她,是以她時常受到金城公主的作弄,有時難免受傷,有很多次都是良妃娘娘替她上藥,甚至還責罰金城公主思過。
那時她心中便對良妃娘娘産生好感,覺得她菩薩一般良善之人,甚至幻想過良妃娘娘若是自己的母親該有多好。
也正因為如此,太後娘娘問起她身上傷痕之時,她擔憂良妃娘娘因此受到太後責罰便選擇隱瞞下來。
可金城公主卻因為受到了母妃的責罰,對她的欺負變本加厲。
幼時她不懂,現如今長大了卻忽然間想明白了,良妃娘娘似乎從未真正責罰過金城公主,每每也都是無關痛癢地訓斥幾句。
她若真心為自己好,便應該善加引導,制止金城公主的行為,可她沒有,總是在事後說些無關痛癢的話。
而自己卻覺得受到了莫大的恩惠,替她遮掩金城公主的刁蠻殘忍。
想來那時的自己也真夠愚蠢的。
不過良妃雖然不在了,但德妃娘娘還好好活著。
冬月京城下了一場大雪,天子受了風寒竟一病不起,冬至祭天大禮陛下欽定由秦王代天子行祭禮。
自古以來只有皇太子可以代替天子祭天大禮,群臣也從天子此舉中嗅出了幾分味道,整個正月裡秦王府邸門庭若市。
婚期將近,沈持玉便不再出門,可成婚的前一日她竟收到了程禦章送來的賀禮,伴隨賀禮一道兒送來的還有一封信。
程禦章竟然約她在茶館見面。
“主子,您不能去,大婚在即,誰知這人存了什麼心思?”紅豆和晴雪都反對她赴約。
畢竟秦王正妃乃是程禦章的妹妹,自己嫁入王府,勢必要分割槽王妃的寵愛,按道理來說二人之間即便不是仇人,也是有宿怨在的。
可望著手中的賀禮,她又猶豫了,對方送來的竟是一本編纂好的女子詩集,詩集的主人便是她的母親,沈碧梧。
這恐怕是母親唯一能證明母親過往輝煌的物件了。
禮物不可謂不重,她倘若收下就不得不賣程禦章一個面子。
最終她還是應約去了,只不過是帶著梅蕊一同去的,二人皆喬裝了一番,沈持玉特意帶了冪籬。
這茶樓與尋常鋪面的茶樓不同,佔地廣闊,庭院幽靜,門口的婢女將她引入到一處華亭前,只見亭內年輕男子青衣廣袖,端坐撫琴,身後有一童子陪侍。
沈持玉不懂音律,但她聽得出來撫琴之人心緒淤塞,似乎陷入了某種困境之中。
但她素來不是風雅之人,自然做出大煞風景之事。
“你找我有什麼事兒?”話音甫落,琴聲便斷了。
程禦章的雙手平放在琴絃上,似乎想要壓制住不停顫動的心絃,他站起身日光下湖水的波光倒映在他天青色衣袂間,泛起一層層溫柔的水光。
“賀禮我已經送了,作為交換我想要你手中的那本《山川遊志》。”
聞言,沈持玉輕笑一聲:“真是奇了,賀禮還要回贈的嗎?程世子未免太小氣了些。”
程禦章抿了抿唇,早知道就不送那本詩集了,但不送詩集他又如何能約見她。
想了想,他道:“你有什麼條件盡管提。”
沈持玉目光閃了閃,她早預感到程禦章是為了這本遊記而來,臨走之前她特意帶了來,不過這本書很可能已成為世間孤本,她不能輕易送出。
“我只問你一個問題,你可以選擇不答,但絕對不能說謊。”
程禦章預感到這個問題不簡單,但他素來不屑於說謊,便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沈持玉閉了閉眼,再睜開眼眸中竟帶著幾分淩厲之色,她沉聲道:“現如今的鎮國公是否對花生過敏?”
語畢,程禦章猛然瞪大了眼睛,他面上是毫不掩飾的震驚,以及令她有些看不懂的惱怒。
“你在調查我父親!為什麼?”
“我沒必要回答你的任何問題,倘若你不能據實以告,那麼我們之間便沒有什麼好談的了。”
說罷,她作勢就要離開。
“等等!”程禦章叫住了,但他的眸中明顯有掙紮,他痛苦地攥緊了拳頭,喃喃道:“聽祖母說父親幼時食用花生險些喪命,自此之後府內再未有過花生,甚至花生醬之類的東西,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