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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矣

太醫一本正經地開口道:“娘娘容稟,聖上之毒雖解,然創口尚在癒合之際,此刻實不宜行房事。需靜心調養,待龍體全然康複,方保無虞。若貿然為之,恐有損聖躬,危及龍體安康,還望娘娘慎思。”

聞言,沈持玉臉騰地一下燒了起來,她是有口難言,只得厚著臉皮應下。

待太醫退下,她憤憤地瞪了一眼龍榻上昏睡的男子。

好在經此一事後,朱杞未再折騰她,二人的關系似乎又回到了少年時的融洽,可這份融洽中總帶著一份疏離。

花朝節的前一日,前鎮國公夫人蘇氏帶著兒子程禦章一同來宮中謝恩。

程禦章畢竟於她有救命之恩,朱杞並未阻止,只是望著她說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這世間確有粉身碎骨也無法跨越的天塹。

隔著珠簾玉幕,他的身影一如既往地纖瘦,站在不遠處的軒窗下,披一身朝露,不知何處來了一陣風,吹落身後梅瓶飄零的幾許花瓣,如落雪沾衣。

“你的傷好些了嗎?”沈持玉還記得那日他身中數箭滾下山澗時的悽慘模樣,原以為此生不可再見了,沒想到他竟掙紮著活了下來,也算是給國公府留了一絲血脈。

“勞娘娘掛礙,草民的傷已然痊癒。”程禦章眉眼低垂,臉色過於蒼白,襯得唇似朱丹,傾頹哀豔,令人心生憐惜。

只是昨日大夫的話言猶在耳。

閣下,箭傷雖已癒合,然其損及肺腑,又經大雪中多日受凍,肺髒已留病根。稍有不慎,肺癆之症必發,性命堪憂,且壽數將大幅縮減,務必慎之又慎。

沈持玉真心替他高興,“那就好,本宮這裡還有不少珍稀的藥材,待會兒你一併帶去。”

蘇氏在一旁謝恩,她那日傷得並不重。如今鎮國公府雖然沒了,除了死去的陳克家及二房一脈,整個國公府未曾受到牽連。

不僅一家老小得以保全,便是家産也悉數留了下來。即便日後沒了國公府的爵位,便是靠著這些家資也夠她們幾代人花銷。

更何況她得以保全了自己的一雙兒女。

那日蘇氏以為皇後甄選繡孃的名義,帶著沈持玉和數名暗衛潛入宮中,又以覲見中宮的名義,讓沈持玉李代桃僵,冒充皇後出現在太子冊封大典。

“人來了。”沈持玉看向殿外,梅蕊領著一身素衣羅裙的纖弱女子踏入殿內。

程柔嘉目光直直地看向珠簾後一身華服的沈持玉,纖細的脖子梗得筆直,好似一低頭就落了敗陣。

沒有了皇後的殊榮,又沒了貴女的家世,她那張本就小巧的臉恢複了小家碧玉的清秀,人也顯得愈發單薄起來。

蘇氏拉了拉女兒的衣袖,道:“還不向貴妃娘娘行禮謝恩。”

當初她與蘇氏聯手除掉鎮國公,條件之一便是保全她一雙兒女的性命。

程柔嘉依舊挺直身子,不跪不拜,嗤笑一聲:“你以為廢了我,你就能當上皇後了?你是二嫁之婦,不潔之身妄想——”

“啪——”蘇氏這一巴掌打得又急又狠,她顧不得安撫女兒,硬扯著她的肩膀跪下,叩頭道:“娘娘恕罪,她病糊塗了,說的都是瘋話。”

沈持玉並不生氣,這樣的話她聽了很多,也並不在意。

她緩緩走下軟榻,婢女打簾,珠玉碰撞發出泠泠聲響,露出一張瑰麗嬌靨。

飛鳳髻上的朝陽五鳳掛珠釵映著灼曜日光,流蘇碎金,晃得她睜不開眼。她蓮步輕移,碧霞雲紋聯珠對孔雀紋羅裙逶迤在龍墀之上,為這沉寂的宮廷增添了一筆濃重的亮色。

即便她一句話未說,可週身不自覺散發的威儀迫使得她卑微地垂下了頭顱。

沈持玉笑了笑:“從此這世上再無廢後程氏,唯有程家表姑娘李雲舒。你可記下了?”

程柔嘉心底不服,可她又能如何,父親死了,自己的母親和兄長卻向著這個罪魁禍首,她心中好恨,只可惜老天無眼。

“是,民女記下了。”她跪伏在地,嘴角浮起一抹冷笑,“民女有要事告知娘娘,可否請娘娘屏退左右。”

程禦章終是忍不住開口呵斥道:“柔嘉不可造次!”

見自家兄長如此緊張,程柔嘉臉上浮現嘲諷之色,“你是擔心我傷害她嗎,放心!我還沒那麼蠢。”

程柔嘉一朝從皇後成為庶民,心底終究是有怨氣的,不用想她也知道她口中沒什麼好話,她也沒有興趣聽。

她轉身欲走,身後卻驟然傳來異動。

程柔嘉被程禦章一把抓住腕子,他眉宇間籠著一股煞氣,冷冷地盯著程柔嘉道:“這麼多年你一直被那人當作爭權奪利的棋子,養成了這般自私自利的性子。到了今時今日你還要繼續執迷不悟,非要害死祖母、母親,你才甘心嗎?”

“原來兄長是這般看我的!”程柔嘉紅著眼眶,淚水潸潸而下,她抬手狠狠擦去眼角淚痕,她跪伏在地,重重朝著沈持玉的方向叩了個頭,冷聲道:“此後世上再無程柔嘉,有的只是表姑娘李舒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