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芳默不作聲。
他猛地向瑰清看去,“我瑰流,品性惡劣,為人不端,好色淫醉,輕佻調戲,無美不歡,沉醉青樓。我敗絮其內,敗絮其外。我知道我對不起很多人,傷害過很多人。”
“我生性頑劣,我對不起爹孃的悉心教養。我吸食百年國運,是厄運纏身的災厄,是違背天道的腹中死胎。我對不起全天下的人,但我瑰流最問心無愧,就是對待你瑰清!任何人都可以不信任我,隨便罵我,但你瑰清不行!絕對不行!!”
瑰流委屈咆哮,淚流滿面,“十八年!你我在同一屋簷下共同生活了十八年!你是我妹妹,是我寧願捨棄生命都要守護的人!!”
“所有人都可以不信任我,唯獨你不可以!”
憤怒,委屈,心碎,近乎咆哮,瑰流早已淚流滿面。
“連我最親近的人,都不信任我。”
“那好,”瑰流忽然平靜,輕聲道:“那便依你。”
秦芳忽然心生一種極度的不安。
可為時已晚。
瑰流猛地抓起那把雪亮匕首,狠狠朝胸口插去。
一攤觸目驚心的血跡,不僅僅是胸口,更是緩緩蔓延到地上。
大殿內,作嘔血腥氣瀰漫。
瑰流雙手輕輕握在刀柄上,靠在猩紅廊柱上,頹然望向宮殿外的漆黑夜幕。
鮮血狂湧,白色衣袍如被浸泡,鮮血淋漓。
“你說輸者自剮,我便依你。”瑰流目光溫柔,就像每次遠遊幾年之後歸鄉,遙遙第一眼見到她。
他微微用力,匕首緩緩轉動。秦芳花容失色,但來不及阻止。匕首已被拔出,白刃進,血刃出,刀尖穿插著一塊猩紅血肉。
瑰流猛然嘔出一大口鮮血,臉色病態蒼白。
他的披散長髮竟是開始褪色,自發根到髮梢,全部褪成驚心的雪白。
一如秋天蘆葦蕩的雪白蘆葦。
太子白頭。
瑰流緩緩閉上眼睛。
“兩清了......”
秦芳頹然坐地,一手捂住胸口,視線模糊。
那一夜,大雪紛飛,染白街巷屋脊。風聲蕭蕭,幽幽嗚咽,如女子哭訴。
一個白頭髮的年輕人,逃離了皇宮,逃離了他自己的家。
他再也不是太子,再也不是未來的天下共主。
他只是一個流浪者,一個被冠以骨肉相殘罪名的不孝子。
萬般悲慟悽苦,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