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枝,我就是無心問問,沒想到你還真知道啊。”瑰流有些驚訝,又問道:“那你知不知道那槍尖在哪裡?又是被誰折去的?”
桃枝微笑道:“奴婢當然知道呀,因為槍尖就在國庫裡,還是娘娘親手摺斷的。”
“我娘?!”
瑰流不敢置信,下意識看向那杆斷尖綠沉槍,“那也不對啊,既然是我娘把槍尖折斷的,那為什麼這杆槍會在謝射手裡?”
“殿下當年遊歷隴州可能並不知情,國庫曾經有過一次走水,差點把宮殿都給燒塌了。那時陛下正在巡獵天下,娘娘恰好不在宮,於是場面很混亂。等到大火終於被澆滅,清點國庫藏物時,就發現綠沉槍不見了,事後怎麼找都找不到,想要步步追查,但蛛絲馬跡早已被大火抹去,此事便耽擱了。”
桃枝忽然說了句題外話,微微不忿,“殿下,貼身軟甲是皇后娘娘親自為您縫製的,娘娘為此勞費心神,每天都是很晚才睡。那段日子,娘娘氣色都差了許多。這軟甲能夠護命,您不該送人的。”
“到了客棧,軟甲還你。”王姒之當即紅了眼眶。
瑰流眯起眸子,語氣森冷,“本太子讓你穿著,你就好好穿著。對了,如果我沒猜錯,王家那份驚天財產,應該就在你手裡吧?”
王姒之忽然面色慘白。
“你爹因朋黨之爭下詔獄,背後有無數雙手在推波助瀾。但朋黨之爭只是引子,即便你爹兩袖清風,也會被那些老狐狸冠以莫須有的罪名。千古忠臣尚且會死於流言讖語,更何況你爹那種權謀野心?天下熙攘,皆為利往,世道就是如此,王家之所以被惦記上,然後被害,無非是他們想要從中獲利。權貴王家蒙受祖上恩蔭,可史書從未記載這世代為官的恩蔭是怎麼來的。這當然不會是史官的大意疏忽,而是被刻意抹去,或者說從未被記載。對於這件事,我問過我爹很多次,他次次只是搪塞我。我問過我娘,我娘還好,但也只是說出一句話,那就是王家有一份繼承四百餘年的家產。”
瑰流深呼吸一口氣,輕聲道:“那年我遊隴州,見過一個瞎子道人,他有一本書專門記載了流傳天下的讖語。我對那些千年前的古讖語不感興趣,直接翻到最後一頁,我依稀記得最後一頁只有一句讖語,而且筆墨是新的,應是近期才新添上的。”
瑰流轉頭看向她,“那句讖語有關王家,你想不想知道內容?還是說你已經知道了?”
王姒之忽然冷喝出聲:“別再說了!”
瑰流不依不饒,冷冷道:“那份家產是什麼,我不想管,也管不著。現如今朝廷有人要殺我,反叛勢力已經暗流湧動,你跟在我身邊,絕對會很危險。王家被抄,你懷璧自罪,可能已經有無數雙眼睛盯上你,你以為你還安全?萬一以後再陷入生死廝殺,戰況膠著,我根本無暇看護你。我把軟甲給你,我若戰死,你最不濟受傷也能跑路,而不是像這一次,你傻乎乎擋在我前面。”
王姒之反駁道:“我還不是擔憂你。”
“然後呢?”瑰流冷聲道:“鴛鴦成雙死?幕後下棋之人一舉兩得?!”
王姒之咬唇流淚,不再言語。
“桃枝,我的白珏沒有異樣?”瑰流用下巴抵了抵桃枝的肩膀。
“奴婢並未發現異常。”
瑰流面色嚴肅,“我懷疑欽天監也已被滲入。照理說孃親感知力極好,我未出京畿之地,她應該能夠有所察覺才對。”
桃枝點頭道:“奴婢身上有娘娘設下的氣機,照理來說,娘娘應該會發現。”
瑰流皺了皺眉,“照這來說,欽天監果然有問題。或許是欽天監內有人作了手腳,暫時遮蔽了天機,使我娘並未感知到異樣。”
桃枝嗯了一聲,“奴婢會將此事一同稟告給娘娘的。”
瑰流嘆了口氣,將下巴搭在桃枝的柔軟肩膀上。
“殿下累了就睡吧,有奴婢在呢。”桃枝輕聲道。
“是啊,有你在,我什麼都不用怕。”
瑰流難掩疲憊之色,緩緩閉上眼,輕聲呢喃:“都是一家人。”
桃枝後背上,那一人,昏昏而睡。
不久之後竟然響起輕輕鼾聲。
誰都不知道,為了殺掉謝射,他苦心積攢誅仙一劍,已有幾日幾夜沒閉眼。
天色陰沉,下了起綿綿小雪。
不知為何,王姒之看見這個熟睡的男人僅是皺了皺眉,就感到心疼不已。
她輕輕褪下狐裘,又輕輕蓋在他身上。
他的眉頭舒緩下來,王姒之卻愈發心疼了。
此情無計可消除,
才下眉頭,
卻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