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要開戰?”
秦芳瞪大眼眸,一臉錯愕,“不是玩笑話?”
一襲白衣的男人沉聲道:“如果是玩笑話,他也沒有理由留在那裡。”
大殿裡氣氛驟變,這位遠道進京的白衣拳仙,察覺出了眼前這個天下最尊貴的女子正在極力壓抑著怒意。
秦芳深呼吸一口氣,轉向其它話題:“南詔公主的病可是好了?”
姚眺只是嗯了一聲,倒不是他故意冷眼,即便冠有白衣拳仙之名,但他畢竟是個江湖人士,對於宮廷禮數和客套話之類的一概不通。秦芳的問題要是換作一個老練的朝廷大臣回答,最不濟的也能說聲“託太子殿下的福”這樣之類的話。不過好在秦芳本身也不是那種打小就習從禮數的女子之流,不太注重宮廷中繁縟刻板的禮數,甚至還讓皇帝大刀闊斧地整改,所以也被宮人在私底下稱為“野皇后”。
而最先想出這個稱呼的人,其實是她的骨肉兒子。本來這個稱呼是不流於檯面的,但是有一次,太子殿下在京城酒樓喝高之後,本來打算去青樓一擲千金,結果剛出酒樓就被特意趕來的大丫鬟桃枝攔住了。想都不用想,這肯定是“奉旨而來”,把太子“捉拿回宮”。咱這位太子,雖然已經喝的爛醉如泥,但對嚴母的畏懼已經刻在骨子裡了,不敢忤逆,也就乖乖被桃枝扶上車了。到這裡,本該結束了,太子回宮,其他人繼續按照計劃去春仙樓,誰知道太子冷不丁胡鄒出一句:“今天被野皇后抓走了,咱哥幾個改日再玩啊。”
自這以後,“野皇后”就廣為流傳,但多是以一種玩笑的語氣說出。
當然,只能和特別交好的朋友在私底下悄悄說,誰要是敢搬到檯面上說,那還是嫌自己活的太長了。
所以這位“野皇后”,根本沒有在意姚眺冷淡口吻的回答。
“好不容易進一趟京,不妨住下來多玩幾日,好好感受一下京畿一帶的風土人情。”
姚眺就算再不懂規矩,也聽出來這便是驅客了,當即以江湖武夫抱拳行禮,說道:“後會有期。”
秦芳點點頭,讓一旁侍候的輕雪送他出宮。
今天的早朝破天荒久了將近半個時辰。皇帝陛下回到寢宮之後,難掩疲憊之色。
都說瑞雪兆豐年,今年開春可沒少下雪,尤其是南方,一場大雪接著一場大雪,就這樣都沒能緩解廣陵道和江南道的重大旱情。
屋漏偏逢連夜雨,流州和趴地州一向太平,不知怎的從今年冬季之後就變得鼠患猖獗,當地官府每日報上來的公文都撰有“瘟數”,情況,從最初的幾十人已經發展到現在的幾百人。歷朝歷代,再有手段的帝王都難以管控瘟疫傳播,動輒一城一州皆死。若說千年以來每個王朝共有的頑瘴痼疾,不是近臣篡位,不是太監涉政,不是朝廷分黨,黨同伐異,就是這不知何時就會席捲的瘟疫。
據大靖官史記載,第三十二個皇帝就死於鼠患帶來的瘟疫。整個京城人口二百餘萬,“瘟數”竟足足佔據十分之七!而那個時候,瘟疫竟然能夠傳播到天子腳下,可想而知所有的防線都已經潰敗。
“所有王朝的頑瘴痼疾。”
瑰啟輕念道,腳步沉重踏入寢宮。
一大清早就已經給他如此沉重的打擊,倘若秦芳再告訴他,咱們的好兒子,比你這個做老子的還有能耐,自己做主,要與大奉叛軍開戰。
那麼這個心力交瘁的皇帝會不會急火攻心,史官抹淚寫個“崩”?
不幸的是,本該出城尚景的秦芳帶著滔天怒意,已經候他多時。
他不僅會知曉此事,還會成為一個出氣筒。
果不其然,秦芳聽見地毯上的沙沙腳步聲,瞬間站起身,快步掀簾而出,看見臉色疲憊的瑰啟,當即冷笑不止,說道:“你的好兒子,事先沒有任何通知,直接就對大奉王朝宣戰了。”
瑰啟瞬間眼冒金星,一手捂住心口,“快快快,給朕拿藥!”
“滾你孃的!”秦芳不慣著他,上來就是一耳光。
瑰啟整個人瞬間愣在原地,心口也不疼了。
秦芳繼續指桑罵槐,“你養的那個小雜種,還管你這個死爹想不想念不念?人家直接代表咱們宣戰了,如今正在大奉皇室那邊籌備戰事呢。整這麼一出事,那大奉皇帝估計屁股都笑裂開了,不得生怕反悔,讓幾個美人陪酒好吃好喝伺候著?說不一定孫子都給你抱幾個了。我告訴你啊,到時候他給抱回來,我可不養,你也不許養,愛誰養誰養!全摔死才好!”
很難想象,平日裡母儀天下的皇后娘娘竟然能說出這般......粗鄙不堪的話。
瑰啟扯了扯嘴角,他孃的什麼叫雜種兒子,孩她娘,你這是生氣起來連自己都狠狠地罵啊。
秦芳指著鼻子在瑰啟身邊轉圈罵。後者像個沒有火氣的泥菩薩,一動不動。
半個時辰,大概是罵累了,秦芳氣喘吁吁,額頭浮現細密汗珠。
瑰啟拿準時機,趕緊安慰:“孩她娘,消消氣,這一樁事接著一樁事,再著急也沒用不是嗎?咱女兒這才剛回來,你這樣大發脾氣不也不好,你說是不是?”
秦芳頓住腳步,死死盯住他的眼睛,“你說什麼,咱女兒回來了?”
瑰啟有些錯愕,“你不知道?剛才回來的時候恰好撞見了,她說她回來了。我還以為你不僅知道,而且都已經去看過了。”
“滾!老孃怎麼可能知道!”
瑰啟縮了縮脖子,小聲道:“好像是和姚眺一起回來的,剛才姚眺沒和你說?”
“沒!”
秦芳沒好氣道,急衝衝往外。
瑰啟連忙將她攔下,小聲道:“和我撒氣就算了,千萬記著別和孩子生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