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後來,我在竹林裡碰到她。嚴格來說是她等在竹林裡,她在等我。她帶著滿身的傷,對我說她在這大山裡活不下去了,讓我帶她離開。我只覺得好笑,我自己能不能離開還不一定呢,怎麼帶他離開?所以我拒絕了她。’
‘打了兩年工後我去上了高中,高中我幾乎都是在住校,直到過年才回去。高二那年過年回家,我發現方晴住在我家,住在我的房間裡。
我爹只簡單的說了幾句,說奶奶給我定的親,人家姑娘年齡大了,就被家人趕出來,自己帶著一身衣裳就來我們家。家裡條件不好,喜酒就不辦了,讓我跟她好好過日子。’
‘我既震驚又生氣,憤怒的趕她走。那晚她真的走了,可是她沒能回到自己家,就在我家屋簷下待了一晚。那是冬天,早上被人發現的時候,她都快凍死了。’
‘我爹怕鬧出人命,在繼母的攛掇下狠狠的把我打了一頓。我和繼母關係一直不好,可那天她說的話,倒是有幾分道理。她說方晴家裡不會讓她回去的,我把她趕走就是逼她去死。看著她蒼白的臉,我又心軟了。都是可憐人,她也是身不由己,我又何必為難她?’
‘我沒再趕她走,並且還答應瞭如果有機會,會帶她離開這裡。不過我不會和她結婚,我告訴她外面的世界有多好,等她出去後,完全可以開啟自己新的人生,也會遇上自己喜歡的人。國家推行自由戀愛,她可以找個喜歡的人結婚。’
‘那天她和建國一起把我救出來,她給我準備了離開的乾糧和衣裳。我離開的那天,她堅持送我到山下,我應下了。分開的時候,她和我說了很多。說她在孃家多可憐,父母偏心拿女兒不當人。到了孃家又多麼不容易,我有個繼母,繼母對我不對,對她更不好。’
‘她問我,過年會不會回來?我沒回答她,她就哭了。她說她會等我,等我過年回來,如果我過年不回去,她就去跳崖。她當時的想法,大概就是,如果我過年都不能回去,那便是丟下她自己跑了。’
‘這三年我們的關係算不上多好,但也相敬如賓。我在學校其實還好,家裡沒法壓榨我,都發洩到了她的身上。當我意識到這一點,便知我沒辦法拒絕她,因為我不能連累一個無辜的人。’
‘我答應了她,一定會回來,將來也一定會帶她離開,她才停止了哭泣。’
‘學生的生活很好,認識了很多同學,他們的成長環境與我完全不一樣,我很羨慕他們。但與我關係最好的,一直只有我的高中同學陸江庭。’
從這裡開始,故事的主人變成了陸江庭,地點也來到了學校。
‘我從家跑出來後,就去找了陸江庭,是他求他的父母多買了一張票。他家也富裕,但他開了這個口後,他的父母便一口答應下來,然後找人借了些錢才夠。
要不是他們,我連到大學的機會都沒有,我非常的感激他們一家,同時,也非常的羨慕陸江庭。同樣不富裕的家庭,他的父母給予了他們所能拿得出來的全部的愛。’
‘當然,陸江庭是一個很好的人,他非常的同情我的遭遇,對我很關照。高中時,在那些不能回家的日子裡,我都是回他家。
我家裡的事只有他知道,我也只和他說。我大概是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到了學校後沒高興多久,我又開始難過。我沒辦法融入他們,即便很努力的融入他們,卻始終效果不佳。’
看到這裡,傅懷義與易雲碩抬頭看向那醫生。
易雲碩說“一切都開始變好了,他怎麼還難過呢?”
黃主任嘆了口氣開口,“人的內心是很脆弱的,長年累月的壓抑,讓他看不到生的希望,早在他被關進糧食洞的時候,就產生了自我了結的念頭。要是他弟弟再晚去一天,他可能就活不成了。”
“山洞那段沒寫。”
“但有個省略號,大概是太痛苦,他不願意寫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