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文洲微微搖頭。
江洋道:“因為你夠純粹,也夠直接,無論什麼樣的問題,到了你這總是那麼一陣見血。”
方文洲無奈一笑:“從這件事來說,我嘲諷了你,就等於嘲諷了我自己。因為好壞,美醜,善惡,窮人和富人是如此,權利也是這樣……”
“曾幾何時,我也是滿腔熱血,壯志凌雲。在踏上這條道路的時候,也曾把自己幻想成了一個身騎白馬,手持利劍,剛正不阿,斬碎一切汙穢的人。”
“那時,我自信將與自己討厭之人不同,我應是出淤泥而不染,沒人可以動搖我踏步向前的決心。”
方文洲抽著煙,淡淡的吐出煙霧:“後來啊,是你教會了我一個道理。人,若想手屠惡龍,就必須要與惡龍群舞,方能有機會接近將之斬首,不然遙遙相望,斬首之談無非於痴人說夢。”
“弒魔者終將成魔。”
“這過程,又該去跟誰說……”
江洋默默的抽菸,一口接著一口,看著夕陽在遙遠處緩緩墜落。
方文洲深吸一口氣:“在我沒有坐到華洲第一把交椅的時候,我想做的很多事情都是紙上談兵。儘管我沒有依靠自己的才華和拼搏一步步走到這個位置上,可你看看現在的華洲……”
江洋順著方文洲的手指看去,眼前的華洲何止用壯觀來形容。
方文洲道:“權利,真的是個好東西。”
“回看整個大夏的歷史,多少人為之瘋狂。現如今有太多人抱怨規則和制度,抱怨他們的不公。可有些人,哪怕你真的把他放在這個位置上,也許還不如曹樹平之輩。”
“這個世界本就是不公平的,沒錯,但我認為更多的,應該是人類本身的東西。”
方文洲深沉著聲音:“他的智慧,他的行動,他的選擇,當然,還有他的運氣。每個人從出生下來都是機率產生的個體,怎麼可能一樣?又怎麼可能公平?但這些公平未必是全都是別人給予的。是,制度,規則,先天的不公也許會影響一部分,甚至是絕大一部分,但不是絕對。”
“我想說,太多人把自己的不幸全部歸功於別人或者制度與法則,而不是自己本身,這同樣是一種病態。”
江洋微微點頭,安靜的聽。
方文洲道:“獅子,老虎,豺狼,豹子,哪一個不是弱肉強食?人類也同樣逃不過這個法則。權利和生意場上是大魚吃小魚,普通群眾裡的法則也是如此。在規則的籠子裡,會有很多人不希望更多的強者出現,甚至會想方設法去遏制強者的出現,但只要一個人有著想要成為強者的決心和信念,那麼我認為是有機會的。”
“所以到如今,我已經不再像曾經那樣,無端的去可憐一些所謂的可憐人,不再產生極大的憐憫。”
“所以我會厭惡今天的我自己。”
方文洲深吸一口氣:“有時候,我會突然間反問我自己。方文洲,為何你會變成今天這副模樣?這些問題會一直折磨著我,讓我喘不過氣來。後來,我乾脆不再去想。”
“因為我只有這一生,短短几十載,過去了就過去了。我與每一個普通人沒什麼不同,只不過我當初選擇了一條與他們不同的道路,在一個不同的規則裡,做一些自己覺得正確的,力所能及的事情。”
“我沒有虧欠這個世界,這個世界也不曾虧欠我什麼。”
“如此一來,當我有一天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我會非常輕鬆的對自己說,對這個世界說……”
方文洲看向江洋,夕陽下,他的側臉露出淡淡的笑容:“我們兩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