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來到了最深處的一間小院前,輕輕釦了扣門。
門匾上的積雪被震落了少許,趁著沒有完全暗下去的暮色,依稀可以看出,那是《清晚館》三個字。
小院門口,那盞燈籠的燭火已經黯淡,這意味著,這座小院所屬的清倌人,今夜暫不接客。
在“吱呀~”一聲中,小院的院門被一位青衫少女開啟。
“呀!是顧小先生呀,快來快來,池姑娘等你很久了。”青衫少女探出頭,瞧見是顧寧,眼中透出喜色,連忙招呼著他進了門。
顧寧笑著應了聲,將鞋底的泥濘在臺階上蹭了蹭,走入了院中。
院中的景緻在風雪中更加的別緻,數棵松柏被堆成了一座座雪塔,在風雪中凝望。溪流上結了一層晶瑩的薄冰,倒映出微光瑩瑩的閣樓,在小院深處,一片青竹在風雪中搖晃不安,盪出了片片雪花,飄灑在,一座於風雪中若隱若現的亭角上。
走在鵝卵石鋪就的小路上,顧寧輕車熟路的與青衫少女來到閣樓二層。
整個二層只有一間房,是屬於這座小院的清倌人,洛京三奴之一,劍奴池晚晚。
“池姑娘,顧小先生來給你瞧病了。”青衫少女先是輕輕敲了敲門,又輕柔的對屋裡說道。
“進來吧。”屋裡傳出的聲音,像陣清冷的秋風,拂過清幽的小院。
青衫少女恭謹的退下了,留顧寧一個人在門外。
顧寧收起油紙傘,輕輕跺跺腳,拂去衣上不多的落雪,推開了門。
屋裡的陳設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香豔奢華,只有一床青色曼紗包裹著的軟榻,一個四方八仙桌,以及一副案牘。
案牘後面的牆上,懸掛著一柄劍,淺藍色的劍鞘,如水一般。
軟榻的邊角上有座香爐,煙霧繚繞,更散發出一種炙熱的溫度,使屋內溫暖如夏。
與外面肆虐的風雪相比,這裡更像是隔絕了世外的桃源。
這位坊間傳聞中,孤高畫質冷的劍奴,正穿著一襲淺藍色的裙,站在軟榻前,目光如炬,跳動的是欣喜的火焰。
身為洛京三奴之一,池晚晚的美貌毋庸置疑,她站在那裡,如同夏夜清風淡雲間的月,溫婉高貴。
她身上的淺藍色的裙襬不長,剛剛及膝,修長的小腿和一對玲瓏玉足暴露在外,雪白的肌膚在紗衣下若隱若現,纖細的腰肢分外動人。
這是她今夜特意換上的裝束。
她看著顧寧微溼的襖衣,眼中罕見的閃過一絲疼惜,一股獨特的氣息,若有若無的從她身上散發出來,像一陣溫暖的風,拂向顧寧的身體,微溼的襖衣裡,水汽被這陣溫暖的風吹離,化作了淡薄的霧氣,緩緩消散。
洛京沒有任何人知道,劍奴竟是一位不俗的修行者。
顧寧的眼中依舊清透,沒有半點意外的情緒,他將藥匣放下,褪去襖衣,只餘一件單薄的布衣,在這如夏的房間中,倒也正好。
他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家,很是自然的坐在了沾染了女子體香的軟榻上。
池晚晚的臉上沒有任何不悅,反倒取過一盆早已準備好的熱水,放在了顧寧的身前。然後微俯下身子,輕輕用手試了試水溫。
將將好。
將顧寧的棉靴褪下,池晚晚輕柔的將顧寧的雙足放在盆中,用白生生的小手,溫柔的清洗著,嘴角竟帶著一絲淺淺的笑意。
這一幕,若是讓洛城的人看到,不知道會驚掉多少人的下巴。
劍奴雖是風塵女子,但卻是隻賣藝不賣身的清倌人,平日裡有客,最多也只是舞上一劍,尋常時候,更是隔著簾紗交談,她來這洛城兩年了,卻從未有人見她笑過。
曾有人肯出千金,只為買劍奴一笑,得到的,卻是冰冷的劍光。
什麼時候,霜雪般清冷的劍奴,也會有如此溫柔的一面?
而此刻,顧寧卻是苦笑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