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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家人與家 緘口不言的教誨(37)

第152章 家人與家 緘口不言的教誨37)

‘家人’這個詞於鈴木甚爾而言, 相當陌生,或者說,早已經覆上一層厚厚的灰燼,變得模糊不清。

自鈴木甚爾記事起, 他所謂的父親眼中, 便只有他那位曾經的兄長禪院甚一, 而將他視作不存在的透明人, 無論他在禪院中是何處境,遭受何種待遇, 他這位名義上的父親從不過問,就好像他從未降生過一般。

至於他的母親?印象中,母親只會一味的沉默寡言,蜷縮在陰暗逼仄的角落中,永遠低垂著臉,永遠落後禪院家的男人一步,與泥像的差別彷彿只在於她會動、會呼吸, 需要休憩與三餐進食。

一開始, 在遭受到其他禪院子弟的霸淩欺辱——縱使是天與咒縛, 在尚未長成的孩童時期, 面對相差十歲上下且熟稔使用咒力的同族, 也一樣毫無還手之力。

彼時, 年幼且不能理解這份針對究竟源自何處的鈴木甚爾, 還會出於本能, 試圖尋求母親的寬慰,但當他嘗試著深處手,小心翼翼地抓住母親的一抹衣襟,沉默而無助地望著她時, 回應他的,是母親的無動於衷,神情麻木地將衣角一點一點從他手中抽走。

以及,來自於禪院甚一充斥滿諷意的嘴角弧度,彷彿在無聲地告訴他,不要妄想,也不要白日做夢,他不配。

自那以後,鈴木甚爾明白了一件事,在這偌大的禪院之中,沒有人會幫他,不將他如雜草叢中的螞蟻一般隨意碾死,就已經是最大的仁慈。

而真正將他的最後一絲期盼徹底溟滅粉碎,是他活著從禪院豢養的咒靈群中活著走出來時,渾身染滿腥臭鮮血的他站定在母親面前,母親的眼眸中終於倒映出他的身影,只是隨之一起自眸底周遭湧現的,卻是深深的恐懼與厭憎。

母親踉蹌著倒退了一步,就好像他是從地獄中爬出的洪水猛獸,那是他的母親第一次正眼望向他。

也是最後一次。

鈴木甚爾不會怪母親,他知道,母親只是和其他所有禪院女人一樣,被這惡心的族群逼得不再是人,但同樣的,他也不會再對母親抱有任何的期待。

禪院中,沒有人為他的出生歡喜,也沒有人為他的受傷擔憂,在年紀漸長,天與咒縛的優勢逐漸得以顯現,就連來自於同族兄弟的冷嘲熱諷,也變得寥寥無幾起來。

他就好像被束縛在禪院宅中的一抹幽影,既無法引起他人注意,也做不到逃離此地。

一直到鈴木蒼真的到來。

青年帶他離開了禪院,做了他的老師,給予了他此前從未擁有過的所有,會關切與他有關的一切,健康、學業、體術......還有生日,這些過去他曾渴望過、又或是從未抱有希冀過的事物,被青年溫熱的雙手捧起,一一擺放在了他的面前,琳琅滿目。

盡管鈴木甚爾至今仍然不明白,鈴木蒼真為何會選中他,但原因對他而言,已經無所謂了,他滿意於現在所得到的一切。

乃至偶爾午夜夢回時,鈴木甚爾會突發奇想,若是想要與老師相遇,過去十二年所遭受的不堪苦難是必要的前提,那他甘之若飴。

在剛剛知曉鈴木蒼真要為五條悟準備生日禮物以表慶賀時,鈴木甚爾心中雖有生出一絲淺淺的羨慕,但並不會為此感到有半分的嫉妒。

先不提五條悟目前尚且只能待在五條宅的範圍內,與他日日能和鈴木蒼真一起回家不同,對方只有上課時間,又或是月底測驗成績達標從老師那兒兌換相應獎勵,才能得到相處機會。

再者,過去從未有過的東西,就算以後仍是沒有,沒有落差,他並不會覺得怎麼樣。

更何況......彼時的鈴木甚爾心中默默想到,他的生日與大晦日是同一天,屆時老師辭舊迎新與他共度除夕夜,就和老師練習做的蛋糕一樣,他也可以將慶祝除夕當做是在慶賀他的生日。

反正本質都是慶祝,兩者之間......也沒差多少。

然而,就好像當初鈴木蒼真突然出現在他面前,揚言要將他帶走一樣,青年總是會在不經意間做出一些令他意想不到的舉動。

就好比這場專門為他舉辦,只有他們兩人的‘生日晚宴’,以及眼前這份清楚地標註著他的名字、他與鈴木蒼真的關系的......戶籍譽本。

“......家人?”

鈴木甚爾的目光久久不能從眼前這份簡樸的戶籍譽本上移開,但很快,想要看一看鈴木蒼真此刻神情,還有那雙琥珀色眼睛的強烈念想,迫使他艱難地抬起頭,僵硬而緩慢地看向對面的青年,嘴唇翕張,低啞而顫抖著詢問道,“我和......老師?”

“真、真的......可以嗎?”

鈴木甚爾一直都很清楚,在遇見鈴木蒼真以後,他所得到的東西已經足夠多了,他早應該有所滿足。

可是,當看到這份戶籍譽本的第一眼起,尤其是其中他與戶主鈴木蒼真關系的那一欄,上面再清楚不過的‘兄弟’二字,他才真正知曉,原來他還貪心地想要得到更多。

“......這話應該我問你才對。”

注意到鈴木甚爾隱隱有泛紅趨勢的眼眶,以及那雙愈發晶瑩明亮的綠色眼眸,鈴木蒼真原本想要打趣的心思沉了底,既是無奈也是好笑地揉了揉今日壽星的發頂,彎著眉眼真情流露道,“甚爾,你願不願意做我的弟弟?”

卻見鈴木甚爾並沒有第一時間回答,像是徹底呆住了一樣,緩緩低垂下腦袋,看向桌上那本薄薄的戶籍譽本,安靜須臾後,伸手將其拿起,再次確認過後,彷彿要確定其真實性、又是否真的存在般,將它一點一點按在了胸口上。

緊接著,就間鈴木甚爾忽地側過身轉過頭,幾乎整個背對著鈴木蒼真,極力忍耐似的,低聲說道,“我......我當然想。”

“蒼真哥......”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意味,隨即又仿若擔心被身後的青年發覺,連忙抬手胡亂揉搓擦拭了幾下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