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哀悲鳴,像是個受了傷又無家可歸的小獸,立時就有眼窩淺的婦女濕了眼睛。雖然沒有附和著李奶奶譴責李主任,但看向李主任家的目光和表情已經帶了質疑和鄙視。
那位大嬸蹲下身來,拍了拍曲靈的小腦袋,聲音軟和了許多,說:“小丫頭,有啥事,好好說,可別這麼哭了,要哭壞了,你爸他在天之靈,也不希望你這樣。”
曲靈抽噎聲音更大,後背抖動得更厲害了,她有些艱難地抬起頭來,眼睛、鼻頭紅腫,滿臉是淚,滿眼都是絕望,她哆嗦著嘴唇說:“我爸臨走之前,最大的希望就是讓我上高中,他的願望我實現不了了,我對不起他!”
“哇”地一聲,哭聲陡然大了起來,驚得不遠處的狗狂吠連連,身邊的人越聚越多,李家院子裡的人終於也意識到有什麼不對,李小志爸和李小志媽兩人一臉不高興地嘀咕著,“誰大清早的不消停,跑到別人家門前來又哭又鬧的!”
兩人從牆頭探出腦袋往外看,剛探出頭就被人發現了,高喊著:“李主任,快出來,出事了。”
出事了,出啥事了?
李主任拉著個臉推門出來,順著哭聲看過去,就看見了大哭不止的曲靈,心裡頭“咯噔”了一聲,趕忙掛上茫然之色,說:“這是怎麼了,怎麼哭成這樣?丫頭,有啥事,家裡去說。”
曲靈抬起頭,張張嘴巴,不知道是不是哭得太厲害了,一時間竟然沒能發出聲音來。就有別人替她開口了,說:“她是來求你的,她上高中的名額被你家小志給佔去了,她想求你還給她,上高中是曲處長的遺願,她得完成,可是不能讓曲處長死不瞑目!”
“哎呀,這說的是什麼話?你這小姑娘,打哪兒聽的風言風語,都是誤會,誤會!”李主任忙露出一副被被冤枉了,你這孩子真不懂事,怎麼能冤枉我的表情,而後又大度說:“這孩子哭得厲害,先去家裡頭歇會兒,喝點水,咱們慢慢說,解開誤會就好了。”
曲靈眼睛腫得厲害,看向李主任的目光中充滿祈求,沙啞著聲音說:“李主任,我求求你,我求求你……”
這小丫頭,還挺厲害的,她不去分辨到底有沒有被搶走名額,而是一味的哀求,那麼自己所有的狡辯都沒了用處。李主任咬牙切齒,沒想到一個嬌生慣養的小丫頭片子居然有這份本事,真是小瞧了她!
四周圍的人們越聚越多,整個衚衕還有隔壁衚衕的大人、小孩都過來湊熱鬧,來晚了的,跟周圍的人詢問發生了什麼事兒,就立刻有熱心人從頭到尾給講解一遍。
李主任感覺耳邊全是“嗡嗡嗡”的聲音,心知道這次的事情如果解決不好,自己在這片區域的名聲就算是臭了,一個欺負孤兒寡母,薄情寡義的名聲是跑不了了。他是幹政工工作的,名聲尤為重要,他必須得想辦法將這件事情的影響力降到最低。
他咬了咬牙,臉上重新掛起笑容,朝著曲靈伸出手去,想要拉她起來,說:“你這孩子,年紀小,沒鬧清楚事情就魯莽跑來,叔叔不怪你,走,跟我進家去,歇一會兒,等你冷靜些,跟叔叔說說你到底遇到了什麼事。”
見曲靈沒有配合著將手伸過來,他便彎下腰去拉曲靈的胳膊,隨後,又附上另外一隻胳膊,涼爽粗黑的大手,一塊攥在曲靈細弱的,帶著孝牌的那隻手臂上。
曲靈“啊”地叫出來,大喊著“疼!”
有人忙說:“李主任,她小胳膊小腿的,你別給拽壞嘍。”
李主任往聲音發出的方向看了一眼,是隔壁的鄰居,他擠出一個笑容,解釋說,“我也是怕這樣哭下去對孩子的身體不好,要不,你們女同志過來幫個忙,幫著把她送到我家裡去。”
其他人紛紛搖頭,有個他聽不出來是誰的聲音說,“李主任你就在這裡幫著小丫頭把問題解決了唄,到底是不是你家李小志搶了曲靈上高中的名額?如果是,就趕緊把名額還給人家,要不小心半夜裡,曲鐵軍來家裡找你,他可最疼這個姑娘了!”
這話一出,鴉雀無聲,眾人頓時覺得周圍陰風陣陣,開始炎熱起來的溫度忽然就降了下去。
雖說建國之後一直在破除封建迷信,好多寺廟、道觀都被砸了,沒人再敢在家裡供奉保家仙、菩薩什麼的,但是根植於老百姓內心裡的神鬼報應一直都在,大家只是不敢明著提,公開討論罷了。
有個女人的聲音打破了這種寂靜,她“呸”了一聲,不屑喊道,“誰在這兒胡說八道?我們平生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我梁銀花行得正坐得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