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自家男人當著眾人的面說了李小志不去上高中了,不能一畢業就當幹部,這都是眼前這個死丫頭鬧的,就是一陣兒的心疼,心裡頭煩躁得不行,恨得牙根癢癢,還想喝白糖水,呸!
李主任不輕不重地瞪了梁銀花一眼,又轉向曲靈,說:“曲靈啊,當叔的可得批評你了,你這小丫頭啊,什麼事兒不能好好說呢,鬧出這麼大陣仗來,還是場誤會,以後讓你叔我怎麼在均州礦上立足啊。”
曲靈低著頭,沒說話。
李主任沒有等來曲靈的道歉,便愈加不敢小瞧她,剛剛在眾人面前,她那歉道得多真誠啊!
可見,她就是裝的,故意擺出這幅姿態來,爭取同情的。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瞧著這個小丫頭整天帶著笑,樂呵呵,傻乎乎的樣子,以為真是個單純不知事的,沒想到,心思這麼深沉!
要不是被她以往的樣子騙到了,自己也不會起了搶名額的心思!
不管心裡頭怎麼惱恨曲靈,但面上態度依舊是溫和的,李主任接著說:“看你年紀小,又剛沒了爸爸,我就不跟你一般見識了,不過,你可得記住了,以後不能再這麼魯莽了。還有啊,你敗壞我名譽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了,你確定了你的名額沒被小志搶走,也放心了不是?再和人說起的時候,可不能再跟之前那樣,說什麼名額是被我們搶走的,聽見沒?”
李主任把她叫進家裡單獨談,本來就是想讓曲靈閉緊嘴巴的,他要把這件事的影響力降到最低。均州鐵礦上上下下這麼多人,每天都會發生很多新鮮事兒,只要曲靈這個當事人不再言語,今天的事兒很快就會被人淡忘的。
這回曲靈點頭了。她還是一副有些膽怯,有些內疚的樣子,抿抿嘴唇才小心翼翼地開口,說:“那,那學校那邊………”
李主任只覺得頭有些發暈,這是要讓自己徹徹底底的把名額還給她啊,想想跟校長承諾的那些,他就是一陣兒的心疼,什麼叫偷雞不成蝕把米,他算是知道了。
“曲靈,你別給臉不要臉,你別忘了,你只是個沒了爹的小丫頭,小心哪一天被人打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曲靈嚇得後退一步,看著比自己矮了小半個頭,但壯實許多的梁銀花臉上露出的兇光。
不知道為什麼,面對著這樣的梁銀花,她一點都不害怕,經歷了剛剛的事情,這對公母倆,在她眼中,就是兩只裝腔作勢的紙老虎。
一瞬間,她決定不裝了,昂首挺胸,下巴微微上揚,臉上的怯弱之色蕩然無存,靠近梁銀花,一字一句地開口,說:“有一句話說得好,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還有一句話,是捨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我爸沒了,我媽也走了,家裡就只剩下我一個,我沒什麼可失去的,誰要是敢欺負我,我命都可以不要,就跟那人幹到底,看到底誰吃虧!”
“你……你……”梁銀花被嚇了一跳,她還是頭一回在一個十四五歲孩子臉上看見這樣狠厲的眼神,搭配著曲靈這番話,梁銀花只覺得一股子涼意湧上後背,竟然産生了懼怕之感。
李主任也被曲靈這突然的變臉驚住了,一瞬之後才反應過來,心下感嘆,這是個狠角色,自己確實是看走眼了!
他的感受也和梁銀花差不多,絲毫不懷疑曲靈有玉石俱焚的決心,就如同她所說,她就一個人,無所顧忌,無所牽掛,又正是犯了錯可以用年紀小不懂事為藉口的年紀,而自己這邊可是一大家子人,要工作,要評職稱,要生活,要跟同事、鄰裡交往,她是玻璃,自己是玉瓶,可是碰撞不起。
李主任忙又揉了揉臉,哈哈笑了兩聲,說:“曲靈啊,你別跟你嬸一般見識,她沒文化,不懂事。這次的事情就是個誤會,你也跟我道歉了,我不怪你,你高中入學名額沒變,也沒啥損失,咱們兩邊就這麼算了,哈哈,冤家宜解不宜結,以後你還得在家屬區生活,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多個朋友咋也比多個敵人好,你說是不是。”
曲靈的態度便也軟和下來,臉上的狠厲決絕之色倏然不見,只剩下帶著些帶著膽怯的友好,說:“是的,李叔叔你說得對,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要不是被逼得沒辦法,誰願意放著好日子不過?我年紀小,不懂事,以後還請李叔叔和嬸子多多讓著我些。”
李主任:“哈哈,那是自然,以後咱們都好好的。”
曲靈點點頭,說:“那校長那裡,就麻煩你了。”
李主任:“行,我做事做到底。”
曲靈就露出釋然的表情來,深深舒口氣,“謝謝李叔叔,那我先走了,以後要是……大概還得來麻煩你。”
李主任臉色又是一僵,這是威脅著,如果不讓她滿意,還會來家裡鬧啊,他忙說:“咱們不都說好了和平相處嘛,哈哈,我是說話算數的人。”他說著,轉向一邊憋得身體快冒煙,卻也終於聽明白兩人在說什麼的梁銀花,“你趕緊做飯去,讓曲靈吃了再走。”
曲靈:“不用了,我這就走了。”
看著曲靈抬步往出走,李主任居然心下一鬆,他跟了出來,說:“我送送你。”
曲靈沒說什麼,一直由著李主任將她送到大門外,由著他像個長輩一般,叮囑她:“誤會說開了就好,有用得著李叔的地方你就說,李叔責無旁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