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靈見這話效果明顯,又拍著胸口詛咒發誓,哄得曲奶奶徹底放了心。
“靈兒,你爸不在了,你奶,你二叔還在,賺不了啥大錢,可也能供你吃喝,你就安安心心上高中!”曲奶奶說。
曲靈“嗯”了一聲,說:“奶,我媽走的時候,分了我一半的錢,350塊錢,足夠我上高中這兩年的花銷了,等高中畢業,我就進礦,就能賺錢了,奶,到時候我給你養老!”
曲奶奶聽得心中歡喜,但又懊惱,說:“早知道那時候就不把錢都留給你媽了!”
均州礦的五百塊錢是包含了喪葬費和撫慰金的,按理來說,李三梅、曲靈和曲奶奶都有份,但曲奶奶考慮著以後娘倆沒了收入,還得靠這些錢生活呢,就沒要自己那份,倒是便宜了李三梅!
曲奶奶自來跟李三梅不對付,在她面前幫著李三梅說話,不光不能讓她消氣,還後會火上澆油,只有跟她同仇敵愾才行。以前,跟曲奶奶一塊說李三梅的壞話是兩人見面時,很重要的一個環節,但此時,曲靈卻不想說這些,只得轉移話題。
剛見面時,她就發現曲奶奶雖然看起來精神還好,但明顯瘦了不少,臉色發黃,後背也沒以前直了,便問道:“奶這幾天身體好不好?”
曲奶奶:“能吃能睡的,有啥不好?”這陣子身體確實不太舒服,但她並沒放在心上,以為是大兒子的離開,打擊太大造成的,鄉下人皮實,扛幾天就好了。
曲靈有些擔憂,說:“奶,你可得保重身體,我爸沒了,我就剩你一個最親的人了!”
這話說得曲奶奶鼻頭一酸,險些又要掉淚,忙說:“你放心,小時候有人給奶算命,說奶是個長壽著呢,我得看著靈兒當幹部,結婚生孩子,且死不了!”
曲靈:“那說定了奶,將來你得給我帶孩子,還得給我孩子的孩子帶孩子!”
這話繞的,逗得曲奶奶哈哈大笑起來,泛黃的臉也有了光彩。
院中,被灶火烤著,被太陽曬著的黃春妮心裡頭拔涼。
“老二媳婦,飯好了沒?”
屋裡頭傳來曲奶奶的聲音。
“好了”,黃春妮用胳膊擦了把腦門上流下來的汗,答應一聲,掀起了蒸汽騰騰的鍋蓋。
午睡過後,曲靈得去學校上學了,問曲奶奶,“奶你們能待幾天?”
曲奶奶想了想說:“下午找人把牛車趕回去還到隊上,我跟你二嬸在這兒多待幾天。”
曲靈心裡頭立刻踏實了,將家裡剩下的肉票、糧票、糧食本還有五塊錢塞過去,大手一揮:“奶,你想吃啥就買啥!”
曲奶奶笑得不行,接過來說:“行,奶買好吃的去,沒想到,這就得了我大孫女的濟了。”
曲靈蹦蹦躂躂往出走,笑著說:“奶,你等著,好日子在後頭呢!”
跟梁愛勤彙合後,她有些誇張地往曲靈臉上看,說:“你這是遇上了什麼好事?咋這麼高興?”
曲靈笑著告訴她,“我奶和我二嬸來了,給我做了好吃的!”
梁愛勤很有些羨慕,說:“真羨慕你有個好奶奶,我奶要是啥時候也能對我好點我就知足了。”
均州這個地方,往上倒回去一百年,還是個人煙稀少的地方,後來中原地區又是鬧饑荒,又是打仗,老百姓們活不下去了,就往關東遷移,逐漸形成大些的村落、城市。東北地區姑奶奶的家庭地位很高,但有些後來遷移過來的家庭,還保留著老家的傳統觀念。
就比如梁家,重男輕女,梁愛勤作為長女,幹活最多,從小就被灌輸要無條件地為弟弟們做服務,無私奉獻,好的東西都要讓給弟弟們,將來結婚了,也得向著孃家,她原本也沒覺得如何,可跟曲靈當了好朋友之後,看見她的父親、奶奶是怎麼對待她的,這才感受到了不公平。
曲靈挽上她的胳膊,說:“渴求不到就不要了,自己好好疼自己就夠了,我媽離開的那天,我看見了她急匆匆的背影,特別難受,很想追上她,再好好地懇求她留下來。”
雖然才沒過去幾天,但已經有了時過境遷之感,曲靈能很自然地說出來了。
“可是我明白,就是我說了,她也不會留下來的。後來,我自己打理菜園子、做飯、收拾屋子……一個人也能生活得很好,就知道,這世界上,離開了誰都能活好。”
這一陣突如其來的感悟,令梁愛勤愕然,不由得對自己的好朋友另眼相看,說:“我咋感覺你跟忽然變了個人似的,像個思想家,詩人,剛剛那些話好有道理!”
曲靈笑納了她的誇獎,開玩笑說:“這大概就是挫折使人成長吧。那你還不趕緊找本子記下來。”
“記記記,等我到教室了立刻就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