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衛革就把從劉琳那裡聽到的說了一遍,她是轉述的,不免又新增了不少個人情緒。
唐衛國聽得直皺眉頭,曲靈的言辭或許確實不好聽,但這樣說自己的妹妹,也太不合適了。
一名眼看就要三十歲,受過教育,在良好家庭出生、長大,又嫁到另外一個良好家庭的女同志,怎麼就變得這樣面目可憎呢?
他不想再聽了,打斷唐衛革的話,說了聲:“我先去換件衣服,媽你好好休息,阿姨把晚飯做好了,你記得去吃。”就離開了。
唐衛革完全沒想到唐衛國就這麼走了,她指著門口,對睜開了眼睛的劉琳說:“他,就這麼走了!媽,你老說老三老跟曲靈那丫頭在一塊,都被她帶壞了,我還不相信,今天算是信了。”
劉琳躺了一天,又跟大女兒說了半天的話,兩人同仇敵愾的,倒是發洩了許多的怒氣,這會兒好多了。
她悠悠地說:“我被曲靈罵成這樣,他都不說替我說句公道話,這兒子啊,真是白養了!”
唐衛革:“媽,咱們不能這樣由著曲靈囂張,得想想辦法,給她些教訓!”
唐衛革自來就跟她媽一條心,本來還想著要和曲靈搞好關系的,可她媽都親自上門了,她不光不給面子,還要惡語相向,這麼不識抬舉的人,就應該受到教訓!
她自己只是歌舞團的一名後勤人員,有權利不給討厭的演員發放合適的舞鞋、衣服,但除此之外也就沒什麼了,她婆家倒是有權利,但那些權利也不會給她用。所以,這事兒還要靠她媽。
劉琳爬起來,找了枕頭在後腰處墊著,嘴角的細紋愈加明顯,說:“等我今天休息下,明天就打電話找人。是我找了人讓曲家老二去的部隊,那我就再找人給他弄回去!”
唐衛革欲言又止,想說,把一名提了幹的軍官弄退伍,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兒,尤其是現在局勢緊張的時候,一個弄不好,她媽可能得吃瓜落。
不過看著劉琳有些興奮的表情,這話她又說不出了,只是附和著說:“一定得讓他們長長教訓!”
娘兩個的密謀,唐衛國不知道,他回了自己的房間,躺在床上琢磨著,自己要不要搬出去宿舍住,以前他從未産生過類似想法。在這個家裡住著,吃現成的,穿現成的,什麼都不用自己操心,除了母親總是嘮叨他不求上進,父親一回來就要教訓他外,還挺輕松自在的。
可最近越來越覺得自己和這個家庭格格不入。
做錯事,虧待了親生女兒卻一丁點的內疚之心都沒有,對這個親生女兒,連普通的親戚往來都不想做。母親的性格越來越執拗,鑽牛角尖,動輒就發脾氣,裝病,父親於國家來說,是個有功之人,對他們這些子女不說是手把手的教導,但都好好給養大了,卻能做出把親生女兒硬塞給別人以償還恩情的事兒,說起來都覺可笑。
至今,他都不知道這位父親心裡頭是怎麼想的,但是上次曲靈來家裡拜訪,他卻大老爺一般端坐,一副漠然的表情,從這就可以看出,他跟母親的態度沒有區別。他們明明有能力去幫幫曲靈的,卻漠然無視。
而母親在被多次拒絕的情況下,還非要買曲靈的房子。對於今天的事情,也許做兒子的說這話不對,但沒有哪兩個字更加確切了,活該!
如果曲靈不是這樣的性格,換成另外一個脾氣軟和,還渴望親生父母親情的,豈不是真就被她欺負拿捏了?
只要想想,唐衛國都覺窒息氣悶。
不多一會兒,保姆過來敲門,說是人齊了,叫他過去吃飯。
唐衛國磨蹭了一會兒,才去了餐廳。
飯桌上,劉琳氣色好了許多,唐衛革在一旁,大概是在說他們團裡一位從川省招過來的姑娘,說她土氣,像是剛從深山老林裡出來的,普通話都不會說,老是說啥子啥子的,跟個傻子似的。
團裡另外兩名城裡姑娘特別看不上她,就往她褲子裡頭粘膠水,那練功服就粘在了身上,洇濕了一片,跟尿褲子似的。
唐衛革說這些的時候,說得眉飛色舞,好似看了場幽默的滑稽戲似的,還說:“那土老帽居然沒哭!就是得讓她知道知道,這是首都,是歌舞團,不是阿貓阿狗都能來的地方。”
劉琳點點頭,說:“是啊,有些人就是太自不量力了,吃吃苦頭也好。”
唐衛國嘴巴裡頭的食物沒了味道,味如嚼蠟,他實在忍不住了,開口:“大姐,你們這不是欺負人了,她招你惹你了,你這麼討厭她?你們是歌舞團的職工,她也是,憑什麼你們能來,她就不能來?你們這樣欺負人,良心能安嗎?”
唐衛革眉毛微挑,冷笑了一聲,說:“老三,你行啊,現在都知道教訓我了!”
唐衛國耐心地說:“我不是教訓你,我是覺得你們做的事情不對,做人不應該這樣。”
唐衛革轉向劉琳,說:“媽,你看見了吧,老三可不是原來的老三了,長能耐了。”
唐衛國:“你說我不是原來的我了,我還覺得你們不是原來的你們了呢!”
眼看著劉琳皺起了眉毛,唐衛國實在怕她又身體不適,索性站起來,說了聲,“我吃飽了,你們慢吃,就離開了。”
他回了自己的房間,穿上大衣,帶上帽子、圍巾出門。
家裡的空氣稀薄,他呼吸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