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可是……”曲靈可是了半天,也沒可是出個所以然來,忽地就“哇”地一聲哭了。哭聲賊大,一下子就把李娟給驚呆了,眼看著曲靈的眼淚就跟雨點似的,“噼裡啪啦”往下掉。
李娟不耐,不屑,又著急,連忙吼著“你哭什麼!”旁邊就是閱覽室,經常有廠領導去那裡看報紙,要是有領導過來問,就不好說了。
可是她越吼,曲靈的哭聲就越大,嘴巴裡嗚哩哇啦的不知道在說什麼,哭得李娟愈加煩躁,一個十八九歲大姑娘的哭聲比一兩歲小孩子的還要讓人難受!她想伸手去捂曲靈的嘴巴,可偏偏曲靈比她高了差不多一個頭,她剛踮腳伸過手去,就被曲靈給躲開了。
李娟深恨自己剛剛太過於小瞧人,把自己心裡話說了出來,這不是閑的,沒事找事嗎?直接找高處長,要求回原崗位,讓行政後勤管理處直接下通知不就行了嘛!
她本來沒打算這麼快就上班的,家裡有親戚在人民醫院上班,能給她開出病例證明來,隔一段時間往礦上送上一張,她就一直在家裡頭休息了兩三年,把孩子帶到了能上託兒所的年齡。
她雖然一直休假沒上班,但在行政後勤管理處,一直有眼線在。之前就聽說高處長想要將檔案室重新整理,實現它的功能,她一聽,就覺頭疼,之前她也不是沒整理過,越整理越亂的經歷還留存在大腦裡,想一想都覺難受,她是堅決不幹的,所以高處長問她能不能來上班,不能上班的話就要安排新人的時候,她就肯定地答複,不能上班,愛安排誰安排誰。
可誰知道,這爛攤子有人收拾了,還收拾得挺好,她這心思就活動起來,畢竟,檔案管理員可是個好崗位,工作清閑、滋潤,不忙不累,有大把的時間可以照顧孩子。她能請兩三年的假,可也不能一直休假,早晚得上班的,與其換崗位,還不如就在原崗位上呢。
至於現如今的檔案管理員,不過就是個新職工而已,想讓她滾去別的崗位,不是啥難事。
卻沒想到,這個能將檔案規整理順的檔案管理員,卻是這麼個貨色,一言不合就哭鬧,當這裡是幼兒園呢!
真讓人看不起!
看不起歸看不起,可是由著曲靈這樣哭鬧下去也不是辦法,李娟只好暫時安撫她,“你別哭了,有什麼話好好說!”
“嗚嗚嗚……”
“大不了我請你吃頓飯,去食堂,不,去飲食店請你吃餃子。”
“嗚嗚嗚……”
李娟頭疼極了,呼吸急促著,她按住自己蠢蠢欲動,想要跟揍兒子一般,伸向曲靈的巴掌。
“嗚嗚嗚……”
李娟受不住了,轉身出門,疾奔而走。
等她腳步聲消失,曲靈的哭聲才停下來,緊接著,張姐從隔壁沖過來,忙不疊地問:“怎麼哭成這樣了,她欺負你了?”
曲靈擦了擦眼淚,朝著張姐笑了下,說:“沒事。”
張姐瞧著她滿臉淚痕,臉上還有眼淚珠掛著,眼皮和鼻頭都是紅腫的,心裡頭也不大好受,說:“她那個人就是這樣,你別跟她一般見識。她一來我就知道了,本來想過來的,可怕我饞和進來反而更壞事,就忍著沒過來。”
曲靈:“張姐,別擔心我,我沒事,就是她說要搶我的位置,讓我的滾蛋,我心裡頭難受,就哭了。”
張姐沒來,反而更好,有她在,自己還不好發揮。
張姐想想李娟的做事風格,這確實是她能說出來的話,不由得替曲靈憤怒起來,這人得了便宜吧,還過來欺負人,這都是什麼人啊!
她嘆息著,去投洗了濕毛巾,遞給曲靈。
曲靈接過來,卻沒有擦臉,只擦了擦手,垂頭想了一會兒說,“張姐,我去一趟高處長那裡。”
張姐下意識就以為她是要去告狀,忙說:“你別魯莽,領導們都不喜歡動不動就告狀的。”
曲靈笑了下,走到洗臉架子前,將毛巾投洗幹淨,擰幹水分晾好,說:“放心,我不是去告狀的,我就是……”她不知道該怎麼和張姐說,她不想說謊騙張姐,但也不想告訴她自己的真實目的,索性就說:“你放心,我不會魯莽行事的。”
“那好吧。”張姐說,“忍一時之氣,免百日之憂,千萬別意氣用事!”
以自己的性格,如果李娟敢這樣欺負人,一定豁出去大鬧一場,讓這個礦區的人都看看,李娟是個什麼貨色,可小曲畢竟不是自己,單蹦一個沒人依靠的孤女,太好欺負了,背後使點小絆子,她就得摔個大跟頭,真為她好,就得勸說忍著。
不過,她找高處長真不是告狀去的嗎?
曲靈當然不是告狀去的。她一路抹著眼淚從四樓下到高處長所在的二樓,敲敲門,等聽見裡面傳來“進”時,曲靈的眼淚已經如開閘水龍頭一般流了出來。
曲靈自己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發現自己有這本事的,大概是父親去世的時候哭太多了,留下的後遺症吧,反正只要她想哭,就能立刻哭出來,眼淚什麼時候流,流多少,收放自如。
高處長抬頭就看見了淚流滿面的曲靈,立時嚇了一大跳,連忙從座位上站起來,“小曲,你這是怎麼了?”
曲靈連忙揮起袖子,擦眼淚,她穿的深藍色的秋冬工服,極為耐磨的材質,但表面粗糙,不怎麼吸水,一袖子下去,眼淚沒擦完,反而甩了一些在地面上,她忙又掏出手絹來擦,一邊擦一邊含糊不清地道歉,“處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想哭的,就是眼淚控制不住。”
高處長嘆口氣,走到門口,將屋門的縫隙開大了些。對方雖然只是個十五六少女,但到底也是女同志,這樣哭哭啼啼的跑過來,被人看見,影響不好,這樣大大方方的,誰路過都能看見,反而不會被人說三道四。
他又走過去,倒了些熱水在茶杯裡,遞給曲靈,說:“不管有什麼事,喝口水,坐下來,慢慢說。”
曲靈眼淚終於流得沒那麼兇了,她用手絹拼命擦著眼睛,眼皮附近通紅一片,雙手接過水杯,捧著,使勁兒想要擠出個笑臉來,可惜因著哭泣,臉上的肌肉不受控制,露出的笑比哭還難看,高高的個子哆嗦著坐到高處長所指的凳子上,喝了口水後,明顯好了一些,便又忙不疊地道歉,“處長,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