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伊也和同馨藤一起,迅速變成幹屍。嘴唇萎縮,露出還帶著鋼牙套的牙齒,眼輪匝肌萎縮,眼眶中的兩隻眼球歪向不同的方向。
鮮血順著隗維的衣袖滴在地板上,滴答滴答,用微弱的力量,敲擊著人們脆弱得的神經。
“看著在下幹什麼?”隗維輕聲問,“救騎士。”
眾人如夢初醒,掰開赫侖的下巴,一瓶接一瓶地往裡灌阻滯劑,清洗他脖子上的傷口。
草汁幹涸後的怪味,燻得人頭暈,隗維夢遊似的,想拿出香水噴一噴,剛開啟蓋子,觳觫傳遍全身,他手一軟,香水瓶摔在地上,碎了。
甜膩的椰子味層層散開,隗維怔怔地頂著被香水洇濕的地毯,用空白、麻木的大腦回憶:從什麼時候開始,他開始用香水來著?
他妹妹死亡的時候。
最後一次見到妹妹,她在陰溝的穢物中翻滾。
隗維坐在沙發上,想撿起香水瓶,不小心被玻璃碎片劃破手指,他去擦手上的血液,但鮮血已澆灌了他全身,越擦越髒。
咕嘰,咕嘰。何羅爬過來,留下逶迤的血跡,它一條觸手覆蓋隗維手指的傷口,向上一滑,傷口癒合。
但隗維身上還是鮮血淋漓,何羅擦不幹淨。
“赫侖沒事!”蔚鄉塵驚喜地說,“他肯定能救活。”
不知過了多久,也就是隗維摸出一支煙,點燃的功夫,但因為大腦是空白的,心髒是空洞的,動作也是空乏無力的,以往只需要幾秒鐘的動作,隗維做了很久。
煙草的香味嫋嫋散開。
“我妹妹呢!”赫侖一睜開眼,就大聲喊起來,“我妹妹,赫……伊?”
赫侖瞪著那具幹屍,慢慢爬了過去,扶著幹屍的臉頰,將她的頭顱擺正。松脫的眼球掉出眼眶。
他捏起那顆眼球,放在掌心,看了半天,忽地抬起頭:“隗維,這是?”
隗維迅速低下頭。他右手掌心,何羅的觸手呈蓮花狀綻開,彷彿在空氣中抓握著什麼東西。
“是赫伊麼?”
沒人回話。但這也是一種回答。
眼球掉在地上,滾了兩圈。赫侖跪趴在地,驀地慘叫一聲,全身癱軟,他死死捂著自己的臉,先是壓抑著喉嚨中的怪聲,隨後低聲啜泣。
“你應該救我妹妹的!”赫侖膝行過來,抓著隗維的膝蓋,“你應該救她,救她!!”
“抱歉。”隗維低聲說。
赫侖不可置信地瞪著隗維,心中的悲傷滿溢,像絕望的野獸一樣哀嚎,蹲在地上放聲大哭。
右手掌心的章魚腕足,如清流中舒展擺動的花瓣,隗維左手夾著煙,盯著看了很久很久,嘴裡念念有詞。
毫無徵兆地,赫侖站起來,打掉隗維手中的煙頭,聲音顫抖得厲害:“我早就說過,我預感到我妹妹有危險,你不讓我來,還不肯陪我來!”
隗維愕然地望著他,右手掌心何羅舞動的觸手愈發癲狂。
“你早來一會兒,哪怕只有五分鐘,我妹妹沒有異化,你就能複活她。”赫侖兩手死死捏著隗維的肩膀,聲音冷靜得驚人,“你為什麼不相信我?為什麼,說話啊!說話!”
“赫侖,”蔚鄉塵拉開他,“你怪隗維幹什麼?他只是做了最理智的選擇……”
“蔚鄉塵,你別管他,他只是傷心。”隗維說。
赫侖奮力掙紮著,還是被蔚鄉塵拖著,一步步往後退,他聲嘶力竭地對隗維喊道:“我問過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舊公館,我問過你!你為什麼不信我!”
他越說越激動,一遍遍地要沖過去,揪著隗維的領口。
“夠了!”蔚鄉塵低聲喝道,“那是你的妹妹,不是隗維的妹妹。”
隗維:“你別說了!”
蔚鄉塵不為所動:“赫侖,如果你足夠強大,你就可以救活她,不用等隗維過來。”
悲憤、驚慌、絕望……決堤的情緒,被亡魂一句夢囈似的話封印,彷彿一塊巨石墜落,瞬間碾平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