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的嚴峻考驗發生在高三,面對著苦口婆心的父母,她失落的劃掉了原本填好的“歷史”,選擇了就業前景更為廣闊的金融,然後跑去海邊坐了一整天,與自己童年起就樹立的夢想徹底告別。
然而,這些被她所拋棄的東西,柯瀾都有。
他的房間裡有小提琴琴譜,曾想應徵東區樂團裡的小提琴手。
他畢業於a大的歷史系,聊天時喜歡跟朋友開典故玩笑。
他就像是做出了另一個選擇的她,過著截然不同卻合心合意的人生。
柯嵐與柯瀾,一字之差,差出了十萬八千裡。
因此哪怕她明知道他的處境如履薄冰,也不願去設想勾畫一個太過灰暗的未來。柯瀾沒有可以依靠的朋友,沒有忠心耿耿的下屬,沒有相知相愛的愛人,這在柯嵐看來都無關緊要,只要夢裡那盞為他留著的小門還在,門裡溫熱的飯菜還在,就足以他在飄搖的風雨中咬牙撐下去。
可惜,從現在開始,什麼都沒了。
一直以來的自欺欺人被撕了個七零八落,柯嵐站在原地,直面過於殘酷的真相。直覺告訴她,柯瀾會瘋掉的原因,就被隱藏在這間臥室裡。
床頭櫃的抽屜裡沒有,單人床的床下也沒有,柯嵐把床墊都從床板上拖了出來,卻依然一無所獲。
到底在哪裡呢
她洩氣的坐在床墊上,面對著藏藍色的牆壁冥思苦想,牆壁上光影綽綽,又像是在湧動著人心鬼蜮。
等等,為什麼她覺得這面牆裡面是個花的
柯嵐一下子跳起來,撲到了牆邊,揪住了牆紙翹起來的衣角,然後用力撕開——隨著“嘩啦”一聲,牆紙下隱藏的東西終於露出了冰山一角。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密密麻麻的蠅頭小字,它們幾乎佔據了牆面的半壁江山,然後便是被箭頭連線的一排排人名,有一些甚至還配上了相應的照片,於是她幹脆將牆紙撕了個幹淨,然後一個字一個字的讀了起來。
柯嵐也做過類似的思維導圖,但無論是規模還是詳盡程度都遠遠無法與這幅佔據了整整一面牆壁的相提並論。
導圖的開頭字跡淩亂,每一筆都重的像是要穿透牆壁,越到後面內容書寫的越是工整,昭示著繪制者已經從狂怒中逐漸蘇醒,回歸理智與冷靜。
柯瀾粗略的把導圖分為了三個板塊,分別是人物關系、事件記錄和柯瀾繪制時的想法與思路。前兩樣組合在一起,詳盡的介紹了民兵團的人員組成和關系遠近,她毫不費力的在裡面找到了幾個熟悉的人名,甚至包括今天被她幹掉的那個壯漢鄭冒。
“無論有多難,我一定會做到。”
這是柯瀾寫在郭振天名字旁邊的留言,而後者下面的幾員得力幹將已經被打上了猩紅的叉。不光如此,他還在民兵團浩浩蕩蕩的人員大軍旁邊畫了一隻惟妙惟肖的釘子,像是把這群人都給釘在了死神名單上。
釘子。
柯嵐若有所思,再往下看,就被一段龍飛鳳舞的欄位吸引了注意力。
“不可能!不可能!這不可能!”
“他騙了我!”
“是我的錯,我竟然浪費了這麼長時間!”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其中有數段因過度潦草的字跡而辨認不出,書寫者歇斯底裡的狀態透過鬼畫符一般的文字完美的呈現在了柯嵐眼前,充分展現了他當時經歷的痛苦與崩潰,而在欄位的最後,他的筆跡又恢複了工整漂亮,只是每一筆,都在牆面上留下了深深的刻痕。
“無論有多難,我一定會做到。”
再次出現的這句話,上面被抹上了一道血痕。
在這之後,民兵團的分析告一段落,取而代之的則是東區的人物導圖。
與民兵團成員大部分的存活狀態不同,東區的倒黴蛋們幾乎人人都領到了一個代表死亡的紅叉,以至於柏思流名下乍看像是一片血海。正因如此,碩果僅存的幾個人就更加引人注目。
陳氏兄妹的標註是“叛逆者”,李槐的標註是“新貴”,安德斯被畫了一條紅線連在了柏思流下面,不僅寫著“私人醫生”還備注了“母親死亡”。單從這一幅圖來看,柯瀾的處境用四面楚歌來形容也不為過,顯然,他本人對此也十分清楚。
“我要嘗試拉攏幾個人。”他認真的在下面寫到,“一旦選錯,我不會活著回來。”
就在這段話下面,有一行更新的字跡:“我成功了。”
看完這四個字,柯嵐脫力般坐到了地上,她這才發現在不知不覺中自己已然滿頭冷汗。
“搞什麼……”她仰頭捂住了臉,“老孃玩了三天的絕地求生,你他喵現在告訴我這是一盤狼人殺”
“啪啪啪。”
突兀的鼓掌聲從門口傳來,柯嵐觸電般跳起來,就看到大開的臥室門口正站著一個人,不知道究竟呆了多久。
“要我說的話,”不速之客一邊拍手還一邊點評,“這個‘老孃’用的特別傳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