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露莎說你帶回來一個毛頭小子,看來已經安頓好了。”蘇羅卡指了指她身後還亮著燈的小屋。
她點點頭:“是的,一切都很順利。”
“很有意思,聽說是黎光騎隊的?”蘇羅卡摘下眼鏡擦了擦因為從溫暖的屋內走到屋外而凝在鏡片上的水汽,琥珀色的眸子靜靜地看著她,“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麼?”
棠怔了一下,她明明沒有流露出什麼特殊的神情,蘇羅卡是怎麼知道的。
“露莎可都告訴我了,恰巧我前些日子去望月澤收了一批水晶石,聽到了某些傳言,骷髏山谷,環山,火島,現在外面可不怎麼太平。”
“德羅伊利斯也不怎麼太平吧。”她就不信蘇羅卡從外面來沒有看到那些氣勢洶洶高大威猛的異鄉人。
蘇羅卡聽到她這麼說忍不住大笑了幾聲,待止住笑後和藹地望著棠道:“是啊,比往年人多了。”
他脫下大衣,哈了一口熱氣:“不過德羅伊利斯的冬天還是這麼溫暖,弄得我不想去別的地方過冬了。”
棠上前接過他的大衣,眨眨眼道:“可是露莎要走了,您應該也不會久留吧。”
“是啊,她要走啦,”蘇羅卡眯起眼,看著屋簷下掛的一盞小油燈,那一盞小油燈安安靜靜懸在屋簷下面,橘黃色的燈光溫柔地將黑夜驅逐,帶著一種靜謐的溫馨感,同他的聲音融合在一起,“我要帶她去別的地方了。”
棠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你們還會回來嗎?”
蘇羅卡低頭踢了一下腳邊的小石子,笑了笑:“她想回來就回來。”
“露莎真幸運,”她抬頭看著月亮,眼眸被月光映得清亮透澈,裡面有星空,有弦月,有她的視野所能包容的全部冷色調的事物,這讓她整個人顯得像是冰晶雕砌一般的通透,卻讓人感受不到什麼溫度,“她多幸運會遇上您。”
“人的幸運與噩運都是相等的,一個人前半生有多悲慘,後半生便值得多幸運,如果有人一生悲慘,那只是缺少一個給他幸運的人而已。”蘇羅卡聽到她的話,看著月光下她的樣子露出無奈的微笑。
棠想了想:“或許吧。”
好像想起了什麼,蘇羅卡一拍腦袋,無奈地笑道:“光顧著聊天了,忘了告訴你一件事,布達希有一群東方巫師似乎在尋找什麼人,或許你可以去碰碰運氣。”
棠哂笑道:“布達希?算了吧,那裡現在一團糟,我還是安安穩穩待在這裡吧。”
布達希是凡彌倫的都城,向來是繁華鼎盛至極,只是幾個月前,宮廷王室發生了一場政變,國王不知為何懷疑自己年僅十七歲的小兒子不是親生的而大發雷霆,盛怒之下將他放逐出宮。小王子雖然年幼但行事磊落關懷人民,大家知道了此事後都為王子憤不平,痛斥國王的昏庸,這下又讓國王懷疑自己的小兒子企圖篡位,畢竟國王才剛過五十,王子上面也有同胞兄長,民眾對他的愛戴讓其他王子心中惶恐,便加勁在國王耳邊嚼舌根,國王一怒之下又剝奪了他的王室地位,命令他永世不得進入布達希。
真是倒黴到家了。棠對這個傳聞之中深受百姓愛戴而如今正流落四海不知所蹤的王子表示深切同情。
國王這一舉動激起了民眾的反抗情緒,人民上街遊行示威要求國王取消政令讓王子回到國都,這無疑是又往國王頭上澆了把油,盛怒之下的國王感到自己的王權收到了威脅,發動軍隊將鬧事的人民全部抓進了牢裡加以嚴刑,直到他們服軟為止,很多人從牢裡出來以後都是血肉模糊,事後,國王又發布詔令稱任何人只要被聽到談論王子都一律處以絞刑。
這場風波過後,就再也沒有人談論王子了,布達希依舊繁榮熱鬧,只是這片熱鬧之下卻不再安寧祥和了。
人們的眼神中透露著對絕對王權的害怕與驚恐,說話做事都小心翼翼,整個都城都悄無聲息地彌漫著緊張的氣氛。其實這種事並不是第一次發生。十年前,國王也因為心性多疑流放了自己的大兒子,那位王子如果還活著,現在也該是風華之年了吧。
蘇羅卡聳聳肩:“隨便你,你如果對自己的身份那麼執著的話,去看看也不錯。”
“我不是很執著。”棠撇撇嘴,還要再說什麼時,卻忽然怔住了。她望著月亮的方向,目光微微凝滯。
蘇羅卡是背對著月亮,並不知道從她那個位置看到了什麼,但他還是很細致地發現了一些端倪。
棠的眼眸是淺棕色的,即使在月光下也應該似暗色的晶石,而此時,她的眼中卻染上了一抹瑰麗的色彩。
那是紅色,火的顏色。
蘇羅卡回頭看去,整個人也愣住了。
德羅伊利斯處在臨海的一塊平原,而露莎的酒館背靠著大海,建在離海較遠的高地上,在後院這個位置剛好能看到遠處的大海和平民屋裡的燈光。
而此時,月亮之下,海天相接的地方卻出現了奇異的光芒,彷彿是一團燃燒的火球從海底升起,懸在海面上詭異地上下浮動著。雖然相隔很遠,但還是能看到火球周圍的海都被染成了血一般的紅色,在銀月下顯得無比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