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和大海是如此的廣闊,這樣一艘令人畏懼的海盜船在她們的懷抱裡也如同一片葉子,只能將命運交付給神明。
布魯斯特正捧著一瓶蝴蝶蘭往嘴裡灌,他倚在船頭往下面指:“在那裡,看到了嗎?”
他手指的方向是船的最前方,一群灰色的海豚在雪浪間穿梭飛躍,它們支配著流線型的身體從汪洋中躍起,陽光將它們光滑的面板映出耀眼奪目的色澤,在享受了一瞬間的溫暖後又重新鑽入了水底,伴隨著船隻執行而攪動起來的水流如利箭離弦一般向前游去。
棠終於露出了登上這艘船以來第一個真心實意的淺笑,她從來沒有見過這種壯觀又有趣的景象,趴在船頭饒有興趣地看著那群騰空飛躍的海豚。
布魯斯特帶著一點炫耀的語氣說:“看到了吧,這就是大海。每一次我站在船上看著這些景象的時候都覺得自己之前遭受的那些苦難都是值得的。”
“還有什麼?”棠好奇地問。
“唔……就這幅景象啊,”布魯斯特微醺地看向天邊,“大海,天空,有時候你會為了這些而放棄一切。包括幽靈船啊,埋沒的財寶啊,人在一生中能夠見到那麼多東西是非常幸運的。”
棠抬起頭看向萬裡無雲的遼闊蒼穹,又看了看不知盡頭的汪洋大海,她似乎有些理解布魯斯特的話了。雖然作為海盜會自然而然地把利益放在第一位,但他們心中也有對於更加廣大的天地的嚮往和追尋。
然而盡管如此也不能抵消掉他們燒殺劫掠的惡行。
棠單手托腮看著船隻飛濺起的白色浪花,另一隻手在木質的船身上無意識地摳著,不遠處傳來水手們的吆喝和呼喊,都被海風帶向了更加遙遠的天地。
“我猜克洛德也是這麼想的,”布魯斯特忽然說,他的語氣有點感慨,蘊含著一些難以捉摸的情緒,“我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他還只是一個水手,但那個時候他對那些未知神秘的事物所表現出的神往就已經讓我很驚訝了。”
“當海盜頭子也需要看天賦的嗎?”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是的,反正我當不了。”布魯斯特撇撇嘴。
“棠!”佩拉從另一邊走來,她落水時受了一些傷,現在走起路來有點跛,棠上前攙住她。
布魯斯特咧嘴笑了笑,又往嘴裡灌了一口酒:“巡邏隊的隊長,在這裡見到你真是我的榮幸。”
佩拉斜眼看他:“我真沒有想到你居然是海盜,虧我曾經還給過你錢!”
“那是我作為吟遊詩人應得的,”布魯斯特雙手一攤,“而且現在可是海盜救了你的命啊。”
“說到這個,”佩拉轉頭對棠露出了好奇的表情,“科拉提奧為什麼要抓走你?你們去迷失之海做什麼?”
棠的睫毛輕輕扇了一下,回答:“他們要找波戈利的寶藏,我……能幫他們找到。”
佩拉微微蹙眉:“你?為什麼?”
棠搖了搖頭:“不知道。我也想知道原因。”
“那現在呢?”佩拉側著頭問道,酒紅色的短發從她的側臉掠過,鬆垮垮地垂在耳邊。
“現在……”棠略有些煩惱地點了點下頷。
“棠小姐!船長有事情要和你說!”蓋文從船艙裡探出頭來喊道。
棠面無表情地對佩拉眨眨眼,認命地走向了船艙。棠不願意欠別人的人情,博特港之後她和克洛德關系一直是緊張的,兩個人互相看不順眼,然而三番兩次被一個看不順眼的人救命是一件非常憋悶的事,當她想要表現得漠不關心時卻總是會記起這個人曾經冒著種種危險來救過她,這樣一來自己的冷漠就顯得底氣不足。
蓋文和她指了一下船長室的位置,她便徑直走了過去,在推門的那一刻她有想過要不要敲個門,但一種莫名的情緒支配著她的手拉下了門把。
“你有什麼……”聲音戛然而止,棠站在門口愣了一下,然後“咣”地關上了門。
靜了片刻,門從裡面開啟,克洛德單手倚著門,披了一件外套,滿臉莫名奇妙地俯視她:“你幹什麼?”
他赤裸著上半身,從肩膀到前胸繞著一圈白色的繃帶,滲出一點血色——那似乎是在神殿為了救她而被劃傷的證據。盡管如此依舊不影響他身材線條的流暢美觀,他的身體輪廓並非是那種滿身肌肉的壯碩,而屬於恰到好處的精健勁瘦,寬肩窄腰,每一寸皮肉都堅實有力,蘊藏著迅捷與強勢。
棠的目光瞥向牆上的一幅畫,冷聲:“麻煩你多穿點,我不是跟你朝夕相處的船員。”
克洛德愣了一下,隨即嗤笑一聲,轉身回到房中坐下,他略微一抬眼,語氣有幾分嘲諷:“你要是願意在那聽我也不介意。”
棠遲疑了片刻,微微頷首,走進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