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扇子合上放在身側,露出一個得體的高貴笑容:“你好,我叫辛西婭,是奧博伯爵的女兒。”
棠莫名其妙:“你好,有事嗎?”
辛西婭的臉上劃過一絲鄙夷,似乎是為她沒有按照禮節進行自我介紹而有些不滿,但她立刻壓下這種情緒,笑容親切:“恕我冒昧,請問你和塞因先生是朋友嗎?”
棠花了半天才想明白她口中這個塞因是誰,看來克洛德為了順利進到這裡又換了一個新的身份和名字。
棠和佩拉對視一眼,後者上前一步:“你為什麼這麼問?”
辛西婭的長睫毛微微一扇,抿唇笑道:“我只是好奇,聽說塞因先生是公爵的朋友,想必他認識的人也非同凡響吧。”
她在後面扯了扯佩拉的袖子,佩拉回過頭,看到她眨了眨眼,便退到她的身後準備看戲。
棠對辛西婭揚起一個禮節性的疏離笑容:“我叫棠,從德羅伊利斯來的。”
“德羅伊利斯啊,”辛西婭的眼中閃過一抹輕蔑的意味,“可能我對凡彌倫的望族不是很清楚,那裡是有哪支名門貴族嗎?”
“沒有,辛西婭小姐,”棠笑了一下,“德羅伊利斯沒有任何貴族,我只是來自一個不知名的小酒館。”
辛西婭開啟扇子掩住粉唇:“噢,真是難以置信。原來只是一位鄉下來的平民,不過出現在這種晚宴上也很新鮮。”
佩拉微微皺起眉,剛要說話卻聽到棠不急不緩地說:“是啊,我這個鄉下來的平民都可以隨意進出這種上等晚宴,還麻煩伯爵小姐親自來問候,多新鮮啊。”
“噗。”佩拉忍不住笑出聲。
對方巧妙的偷換概念把辛西婭堵得啞口無言,那抹淑女而溫婉的笑容僵在臉上,半晌才勉強一笑:“棠小姐口才真好。”
“謝謝,還有事嗎?只要你願意說我就能接著聊。”
辛西婭暗自咬牙嚥下一口怨氣,預感到再和她糾纏下去自己佔不到任何便宜,便心不甘情不願地說:“沒什麼了。那我不打擾你了,希望棠小姐玩得開心。”
棠敷衍地彎了彎腰,拉著佩拉繞過她向樹林中跑去,還不忘扔下一句:“好的,畢竟我很難得出席上等晚宴。”臨別不忘強調一下,可以說是非常記仇了。
佩拉轉頭看著名媛小姐咬牙切齒的臉,笑得非常開心:“我最看不慣她們這些嬌小姐的歪曲心思了。”
棠總算把被克洛德懟的憋屈和煩躁發洩出來了,覺得連撲到臉上的風都清新了不少,她剛要說話,忽然耳朵一動,捕捉到了一絲不尋常的聲響。
好像有什麼東西飛速劃破了夜空,卷著淩冽的風呼嘯而來,瞬間穿過了一個材質厚實的物體。
緊接著“咚”的一聲悶響,驟然響起重物倒地的聲音引起了她們的注意。佩拉和棠意識到了危機,連忙跑向那個聲音傳來的位置,那是一片和宴會場地僅有一排常青樹相隔的空地,撥開擋在眼前的樹枝,月光之下,她們看到了一副驚悚的畫面。
安東尼臉朝下伏倒在她們面前的草地,身體還在不停地抽搐,他的嘴微微咧開,血液布滿了他的下半張臉。一灘鮮血從他身下緩緩彌漫開來,血液的顏色像宴會上的紅酒,鮮豔而又觸目驚心,而他的後背上,聳立著一根閃耀著銀光的鋒利弓箭,在月光下愈發森然冷冽。
他的表情凝固在死前的一剎那,睜大的眼睛裡流露著滿溢的驚疑和恐慌,他怎麼會想到自己會死在這場盛宴之上?然而這已經太遲了,他永遠也不可能知道自己為何而死了。
安東尼的屍體前站著一個修長而挺拔的身影,克洛德靜靜地立在那裡,俯視著他尚處於溫熱的屍體,在聽到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後,他抬頭掃了這邊一眼,目光驚變,厲聲道:“離開這裡!”
佩拉立刻拉起棠的手腕向樹林外跑去,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在看到安東尼的屍體時她的腦海中閃過一絲也許是克洛德所為的念頭,但很快被否決,因為她很熟悉弓箭這種武器,這種力度和傷口必然是攻擊者從遠處射來的。
那到底是誰?
這個疑惑剛剛浮上她的腦海,她就聽到一陣破風之聲向她們襲來,一聲穿刺過身體血肉的悶響,佩拉感覺身後的棠驀然失去了力量。
她詫異地回過頭,正對上棠愕然的神情,她似乎完全沒有料到事情的發展,伸手想要觸碰從胸前穿透而過的弓箭。
“你……”佩拉的聲音有些顫抖。
“別亂動!”從後面追上來的克洛德看到這一幕,臉色一變。
他驚疑不定地望著棠,忽然皺起眉:“你的傷口怎麼……別動!你去叫人來!”他對佩拉說。
佩拉立刻點頭跑向人群。
“放輕呼吸,”克洛德的語氣比任何時候都要嚴肅,他的神情冷靜而理性,並沒有因為這危險的現狀而自亂陣腳,他那雙蔚藍色的眼睛盯著那支弓箭,語氣不自覺地變得輕緩不少,“我會嘗試幫你拿出來。”
其實他覺得很奇怪,那隻弓箭正巧穿過了棠的心肺,她應該和安東尼一樣,立刻會感到呼吸困難,緊接著會吐血和劇烈咳嗽,心肺的破裂會導致瞬間的死亡。但是棠沒有,她只是臉色有些發白,柔軟而小巧的胸脯卻依舊在正常地上下起伏,頻率甚至都沒有為此而加快。
棠抬起手阻止了他接下來要說的話和動作,她異常冷靜地說:“我來。”
然後她雙手握著胸前露出的半截弓箭,用力往外一拔,“噗”地一聲弓箭離體而出。
她吐出一口氣,如釋重負:“好了。”
動作幹脆又流暢。
克洛德的神情無比複雜,他愣愣地看著棠手中的那支潔淨的銀色弓箭,揣度著開口:“……你這麼剛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