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棠深吸了一口氣,她感覺自己戴戒指的那隻手有些癢,便背到身後去,看向伊桑,“嗯……你們是回到這裡了嗎?”
伊桑一蹦一蹦地走進來,坐到棠的對面,他一臉暖洋洋的笑容,翠綠的眼眸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他臉上的喜悅很純粹,天真且不諳世事。
“現在城中到處都在搜捕殺死大祭司的兇手,我們無處可去啊,”伊桑聳了聳肩,又湊近了點,語氣興奮,“你怎麼到這裡來的?來找我們的嗎?”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確實是想找到他們,結果也是找到了,但這過程實在是難以理解了一點。棠揉了揉額頭,問:“丹尼爾他是你的……舅父?”
“對啊,我以為你知道呢。”伊桑眨了眨眼。
“我不太清楚,是他說有事情要和我談帶我來這裡的。”
伊桑點點頭,倒了一杯茶給她,忽然說:“不過昨天晚上到底怎麼了啊,你走得那麼著急,哥哥去追你你也沒回來,後來他一個人回來的,臉色好難看,你們發生什麼沖突了嗎?”
棠的雙手握著那杯茶,微燙的水溫透過杯壁傳入掌中,她盯著自己的手,含糊地說:“一點爭執,我本來想……”
“伊桑,不是讓你別下樓來嗎?”丹尼爾的聲音在門口響起,他的語氣聽上去是在斥責,然而卻並沒有多少怒火,只是帶著些許無奈的縱容。
“我來找書,舅父,”伊桑將桌子上那本古咒語書拿起,站起身來對丹尼爾笑了笑,“您有事情和棠……棠姐姐談嗎?是哥哥要求的嗎?”
“你太不瞭解你哥哥了,伊桑,他從來都不會提出這種要求,”丹尼爾等待著安妮離開了茶室,才緩緩關上了門,指了指天花板,“不過實話說,他從昨天半夜來的時候就板著一張臉,生怕誰看不出來他心情不好似的。”
棠在一邊默默聽著,時不時摩挲著戒指上的那塊澄澈的藍寶石。
“他現在的脾氣跟奧莉薇婭一樣,又固執又別扭,還不愛好好說話,我知道很多人會覺得跟他相處非常困難,對吧伊桑?十年沒見過你哥哥了,你覺得他還是以前的樣子嗎?”丹尼爾的眼神耐人尋味。
一提到這個問題伊桑就頹了,他垂頭喪氣道:“當然不了,他以前只是有點驕傲。”現在都不止是用傲嬌來形容了吧。
棠遲疑著問:“……奧莉薇婭是?”
“我的妹妹,”丹尼爾添了一杯紅茶,語氣有些懷念,“她已經過世很久了,但我依然記得她的樣子,太清晰了,好像一睜眼就會看到她坐在草坪上看書,但那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了。”
她不太瞭解皇室成員,但也知道現任王後的名字不是奧莉薇婭,那就應該是第一任王後,在她模糊的知識海洋中,凡彌倫的第一位王後年紀輕輕就病逝了,國王似乎還為此消沉了很久,過了兩三年才娶了現任的王後。這樣來說,奧莉薇婭應當是克洛德和伊桑的生母。
好像無意間提到了一些傷心的往事,棠只好說:“抱歉,讓您難過了。”
丹尼爾搖搖頭:“對我來說時間的好處之一就是會淡化記憶,但是克洛德並不是那麼想的。”
棠愣了一下,她似乎預感到接下來丹尼爾要說的內容會令她坐立難安,忍不住將杯子中的茶一飲而盡。
丹尼爾噙著笑看她:“別緊張,只是隨便聊聊。伊桑,你先出去。”
伊桑忐忑地看了看棠,乖乖“哦”了一聲走出門。
棠目送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處,才聽到丹尼爾不緊不慢地說:“有的時候我也在想,奧莉薇婭如果沒有當王後,是不是就不會那麼早離開了。”
這是他們的家事,為什麼要告訴我?雖然抱著這樣的念頭,棠卻沒有說出口。
“這或許是那孩子的想法吧,當然除此之外還有其他的,他受奧莉薇婭的影響太大了,伊桑會好一點,他那時還小,但是克洛德完全是在她的教導下長大的,那天我再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就在想,他們真是太像了,這其實不是件好事。”
“……為什麼?”即使喝了那麼多水,棠的嗓子還是有些幹澀。
丹尼爾溫和地看著她:“奧莉薇婭的性格很叛逆,即使是成為了王後,骨子裡還是嚮往自由的,而且她學不會妥協,什麼事都要對著來,國王又很少會關心她的情緒,久而久之必然會感到痛苦,我不想克洛德也這樣,但是我知道,盡管他頂著一個令人聞風喪膽的名號,但他自己沉浸在痛苦中太久了。”
這種場面太尷尬了,棠從來沒有想過有朝一日自己會處於這般進退兩難的處境中,除了窘迫之外,還有一個更令她絕望的現實擺在眼前——她想繼續聽下去。
丹尼爾看到了她眼底的糾結,他的目光從她手指的戒指上一瞥而過,帶著隱約的希冀,輕柔地說道:“所以如果可能的話,你願意試著瞭解一下他的痛苦嗎?”
靜默半晌,她艱難地開口:“我——”
茶室的門忽然被拉開,緊接著一個煩躁的聲音傳來:“你們在說些什麼亂七八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