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7章
馬車是在深夜抵達伊麗莎白港的,“殺戮女神”號靜靜地停靠在港口一處不起眼的海灣裡,船身寫著名字的那一側用黑色的帆布遮住,在漫天的星河之下,它緘默地隨著海浪浮浮沉沉。
因為是深夜,港口幾乎沒有人來往,廣袤的夜空之下,只有一兩個黑影守在碼頭邊,看上去分外寂寥。
車夫只將他們拉到離港口最近的那條街就停下了,霍斯付完錢,轉頭看向一直沉默不語的棠。
“別想那麼多了啊,我們都回去找了一遍,也沒找到你說的那個人,或許只是看錯了呢?”他感覺棠的情緒有點壓抑,便出聲安慰道。
棠搖了搖頭,她不會眼花到這種程度,也絕不相信自己在那一個瞬間只是因為眼花或看錯。那麼狄拉克為什麼會死而複生呢?在迷失之海的幽靈船上,雷忒恩他們明明都親眼見到他的亡魂了?還是因為——
我以為我發現了那個力量就可以救回他。
當時雷忒恩說過的那句話,是不是還隱藏著別的內容?那個時候棠不願意聽這些和鬼魂相關的東西,沒有多問,所以她至今都不知道雷忒恩他們在幽靈船上遭遇了什麼,那是否是這次“錯覺”的根源?
或許是雷忒恩所說的“亡靈化”真的起到了作用?
棠的臉色有些發白,只要是想一想這些與之相關的東西,她就如同跌入冰河,渾身僵硬。
“磨磨蹭蹭的幹什麼,等著我把你扛過去嗎?”克洛德從後面推了她一下,力道不是很大,但棠在出神,腳下一個不穩向前撲去。
克洛德眼疾手快地把她拽了回來,少女纖細柔軟的身體撞進他的懷裡,她的身上有一陣幽冷的香氣,發絲間尤其濃鬱,但是還沒等他仔細嗅聞,她已經跳到一邊,臉上的表情很平靜,說:“謝謝,不需要。”她的語速很快,聽不出情緒,而且這一句話說完她就背過身去,從始至終都沒有和他的視線交流。
他覺得有點好笑,想撩開她的頭發看看她眼中的情緒,但是他並沒有那麼做,只是雙手插在口袋裡,慢悠悠地踱著步走向了碼頭。
“喲,遊玩回來了——”布魯斯特在遠處就認出了他們的輪廓,揮舞的手忽然一滯,他眯起眼打量著漸漸走近的人影,神色一變,“你、你怎麼——”他目瞪口呆地看著棠。
“大驚小怪的,”霍斯笑罵了一句,走上前摟著他的肩往甲板上走,悄聲說,“以後說不定還有更吃驚的事,來,把下巴合上。”
布魯斯特立刻閉上嘴,眼睛裡冒著八卦的光芒:“怎麼樣?確定了嗎?我當時就說肯定還會回來的,蓋文又輸給我一瓶蝴蝶蘭,這下他總不能再賴賬了!”
踏上甲板的時候,棠彷彿感覺一顆懸著的心重新落回了地面。真奇怪,明明在陸地上的時候會覺得飄搖不定,但是現在,身處汪洋之上卻讓她有一種更加踏實的感覺。也許是溫柔的海風喚起了她腦海深處一些珍藏已久的回憶,又也許是因為別的。
她的屋子還是原來那間,裡面的陳設一如往常,棠環視了一圈,忽然發現了桌子上有一個不同尋常的東西,那是一片黑色的羽毛。她撿起來仔細看了看,不明白這個東西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伴隨著海水被劃開的水流聲,“殺戮女神”號在靜謐的月光下駛離了伊麗莎白港,海水輕柔地拍打著船身,這個時刻,萬物寂靜而安詳。從窗外看去,清皎的銀色月亮懸掛在深空,月光下的海面水光似繁星,星空和大海交相輝映,找不出分界的地方。
棠在這樣的夜空下推開門走了出去,但是一開門她就頓住了,覺得自己現在的舉動有些莫名其妙。她自嘲地低笑一聲,正準備回去,忽然聽到甲板上傳來了木吉他的樂聲,旋律悠揚,但似乎帶著一絲無可奈何的悲傷。被那陣樂曲吸引,她向船首走去。
綺麗的星空之下,吟遊詩人抱著那把古舊的木吉他,粗糙布滿老繭的手指輕輕撥動著琴絃,一陣陣撩動心緒的曲調從他的指尖下飄出,在空蕩的大海上回蕩,那些音符與月光融合,溫柔而安靜,像是一個飽經滄桑的在講述一個故事,語氣輕描淡寫,但內容卻扣人心絃。
布魯斯特背對著她,靠在桅杆底下看著月亮,聲音低啞,伴隨著樂曲的節奏輕哼著:“我到底還要流浪多久才會回到你的懷抱,以星月為軌跡,我的腳步從未停留,請將我的骨灰拋灑在大海上吧,海浪會將我帶回故鄉……”他的神情帶了些許憧憬和懷念,似乎是在思念著什麼。
棠靜靜地看著他,目光一轉,發現一個熟悉的人影倚在桅杆的另一邊,他雙手抱臂靠著桅杆,一隻腿屈起抵著甲板,姿勢非常閑散。他好像在閉著眼聽布魯斯特唱歌,因為只能看到側臉,她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忽然,克洛德睜開眼,俯身對布魯斯特說了一句話,又恢複原來的姿勢,往後一靠閉上眼。布魯斯特愣了一下,停下彈奏,轉頭往棠的方向看了看,驀地笑了出來。
“他讓我猜如果我們不招呼你你會在哪裡站多久。”布魯斯特笑著對她招招手。
“無聊。”嘴上這麼說著,她卻依舊走上前去在布魯斯特的身邊坐下。
布魯斯特聳聳肩,繼續低頭調弄著琴絃,片刻後,流暢溫柔的曲調從他的手下流瀉出來。
“這個,我在房間裡找到的,是什麼?”棠將那根羽毛舉了起來,輕柔的羽毛在風中微微搖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