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了霍斯，她漫步在清晨的森林間，晨光微冷，陽光透過樹葉落下來，在地面上形成了斑駁的光點。她在小溪邊簡單地洗漱了一下，清涼的水珠順著她的臉頰滑下來。

水面倒映著她的臉。

倒影被水紋扭曲，看得她不舒服。忽然，她的上方出現了另一張臉。

這張臉出現得太過突兀，她猝不及防被嚇了一跳，猛地站起身來回頭看，身後正站著迦爾遜，他好像也被她的動作嚇到了，撓了撓頭：“啊……我嚇到你了吧？”

棠鬆了口氣：“你怎麼在這裡？”

“我剛才看到你往這邊來，”他的眼底有非常明顯的黑眼圈，臉色也很差，像是失眠了一整晚，“棠小姐，你這些天還好吧？”

除了昨天過於龐大的資訊量帶來的沖擊外，其他一切正常，她點了點頭:“你呢？”

“我……自從離開布達希就時常感到痛苦，”他苦笑了一聲，低聲說，“半夢半醒的時候總會聽到一個聲音在我耳邊說著什麼，但我知道那不是對我說的，這讓我感到很慌張。我曾經……那麼想回家，想看到霍西塞一望無際的原野和徹夜點著燈火的街道，然而有一次在夢裡，我夢到了那裡變成了一片廢墟……”

棠的心中掠過一絲陰霾，她嘗試著問：“後來呢？”

“宮殿、街道、郊外……所有的地方都被燒毀了，我穿梭在斷壁殘垣中，看到黎光騎隊的人都倒在我的面前，但是……”他的氣息忽然變得粗重，血氣上湧，猛地向後退了一步，他扶著身後的樹幹，捂著頭，唇齒間洩出一聲痛苦的低吟，難以置信地抓住自己的頭發，“我明明在流淚，但是……我卻聽到了從自己身體裡發出了笑聲，而且，那絕對不是我的笑聲！”

詭異的夢境在每一個夜晚折磨著他，而每當他醒來的時候，都有一種難以形容的負罪感。

棠看著他的樣子，莫名覺得有些可怕，她遲疑著往前走了走，試圖安慰一下這個痛苦的少年，但是她剛剛走到他的身邊，忽然就被抓住了手臂。

她詫異地抬頭，對上了迦爾遜通紅可怖的眼睛，他的嘴裡發出含糊不清的話語，令她驚恐不安：“我不敢告訴雷忒恩和佩拉，昨天晚上我又做夢了，我夢到……是我殺了黎光騎隊所有人，明明知道那是個夢，我卻懷疑那是真的……”

“不應該是這樣啊——不應該的！可我沒辦法控制那些夢境，我只能強迫自己不去睡覺，但是一旦那樣我就會在意識朦朧的時候聽到怪異的聲音，我——”他痛苦地低吼著，手指狠狠嵌進她的皮肉裡，留下了明顯的指甲印，而他卻越嵌越深，雖然知道不會流血，但棠還是懷疑再多用一分力就會被刺破面板。

有什麼穿過了樹葉破空襲來，那個東西伴著風聲猛地紮進了迦爾遜腦袋旁的樹幹上，突發的變故令他恍然清醒過來，松開了棠的手臂。

那是一把做工精巧的匕首，柄部鑲嵌著一圈水晶石，花紋繁複精細，一端深深地沒入了樹幹中，只要方向一歪就會刺進他的頭部，不過還好，他顯然是把握好了角度。

他們旁邊的樹上，鬱郁蔥蔥的樹冠裡傳來睡眠被打斷的煩躁聲音：“有完沒完？要發瘋滾遠一點。”

她往旁邊的樹上走去，轉了一個方向，看到了躺在粗壯樹枝上，雙手疊在頭後一臉不耐煩的克洛德。

他的眼睛半睜不睜，掃了她一眼，冷哼一聲又重新閉上，一副不愛搭理人的樣子。

迦爾遜的頭腦冷靜下來了，他跌坐在樹下，臉色灰敗，了無生氣。

“對不起……”他輕聲說，聲音有些顫抖，“有的時候我覺得自己的情緒忽然變得激烈，我也不想的……”

棠走到他的身邊蹲下，聲音平靜：“迦爾遜，我知道你心裡不是那麼想的，但是你的情況很不好，我們需要想辦法知道你到底發生了什麼，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恐怕和穆迪斯有關，你從什麼時候開始有這種感覺的？”

“……說不上來，但肯定是從布達希離開之後。”

“一直都是如此嗎？”

迦爾遜愣了一下，沉吟片刻後，他又很小聲地說：“昨天晚上我迷迷糊糊的又聽到了那個聲音，後來凱爾溫叫醒了我，我發現自己在森林裡遊蕩，之後我回到樹洞睡覺……後半夜好像沒有做那些奇怪的夢了。”

凱爾溫昨夜遇見了迦爾遜，而就在那之後他就襲擊了精靈長老。

她心中的不安愈來愈重。

“哦，原來逐客令是拜你的夢遊所賜。”樹頂上傳來輕飄飄的話。

迦爾遜露出了既疑惑又歉疚的神色：“啊？什麼……我造成了很嚴重的後果嗎？”他大概還沒將這兩件事聯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