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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第104章

油燈的光芒朦朧黯淡,克洛德將燈盞往前移了一下,黑暗中那張蒼白又細嫩的面板被光線浸潤得如被珍藏已久的白色玉石,她的臉上掠過一絲驚訝的表情,想來對於在這裡見到他深感震驚。

她豎起一根食指抵在嘴唇上,很小聲地說:“噓——”

接著她的眼睛輕輕眨了一下,向四周謹慎地望了望,一副緊張到極點的樣子。克洛德沉默地看了她一眼,像是有點受不了她這種畏畏縮縮的模樣,張開口毫不留情地嘲笑:“又嚇到你了,倉鼠小姐?”

但是嘴上這麼說的,他還是往前走近那個木櫥,將癱坐在地上的少女拉進懷裡。

一瞬間寒冷被驅逐,僵硬的四肢開始複蘇。

棠本來惶恐不安的心彷彿在一片驚濤駭浪中找到了一條牢固的船,她的神情還有些懵然,像是剛從夢中醒來,對眼前發生的一切充滿了懷疑,她試探著抬起兩條纖細的手臂環住他的肩膀,確定眼前的是真的人後,用臉頰輕輕蹭了一下他的肩胛骨,低聲說:“……我以為只剩我一個人了。”

一艘沒有活人氣息的船,黑暗中蟄伏著未知的危險,錯亂交疊的時空,周圍的這些像是一場真實的噩夢,曾經只要是想一想關於鬼魂的事她就會腿軟,更何況現在這樣直面那群亡靈。

克洛德頓了一下,伸手環住她的腰,將她往懷中帶了帶,緊繃的情緒在見到她的一瞬間鬆懈下來,低啞的聲音在她耳邊回響摻了一絲苦澀的笑意:“這真是你的死穴,對吧?”

她聽出了他在故作輕松地嘲弄,歪了歪頭說:“是的,所以我又腿軟了,站不起來。”

“……這就是你選擇櫥櫃的原因?因為走不了路?”

“走不了,我害怕。”

克洛德低眸望向她,她的睫毛微微顫抖著,像是被風吹起的蟬翼。她看上去倒沒什麼太過恐懼的表情,但眼神中卻殘留著對之前驚悚場景的餘悸,顯得有些恍惚。

他重新將她的頭按進懷裡,嗅到她頭發上幽微的氣息。

還好找到她了,還好能再次擁抱她。

還好沒有和以前一樣,眼睜睜地看著原本擁有過的盡數被掠奪崩毀。

棠被他的舉動弄得有些奇怪,但是轉念一想似乎明白了什麼,心裡有些如波紋微微泛起的甜意,但現在不是耳鬢廝磨的時候,她退開些許掰著他的臉,從這種溫情脈脈的氣氛中抽離:“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克洛德垂眸望著她的眼睛,目光似是手指般地在她的臉上游移著,落至唇邊的時候撇向一邊,淡聲說:“地毯上的勳章,我還要問你是怎麼進入這個空間的。”

“我不知道……”她皺了皺眉,將之前所遭遇到的一切告訴了克洛德。

他聽過之後並沒有說什麼,只是略有幾分疑惑地站起身,將油燈放到窗臺上,那窗戶被一層薄紙樣的東西糊住,外界的景象被模糊化了,一眼看去什麼也看不清。

他將那枚勳章從衣服口袋中取出,在燈下細細地打量著。是這枚勳章帶他進入了這個與現實分離的時空,他的第一反應是勳章是進入這裡的媒介,但這個猜想很快就被推翻。因為棠並沒有觸碰到勳章,她先是聽到了敲窗聲,繼而是亡靈的呼喚,這些都和勳章沒什麼關系,顯然關鍵並不在此。

“你在看什麼?”棠盯著他的手問。

克洛德將那枚勳章扔到她手中,她雙手接住,開啟一看,微微愣了一下:“你撿到的就是這個嗎?”

“怎麼了?”

“所以……”她的聲音又變低了,已經是在竊竊私語了,“真的是黎光騎隊吧?我在甲板上都看到了,約書亞將他們以波戈利王國的祭祀儀式獻祭了,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穆迪斯需要活人的生命來蓄養他的邪神之力,以他剛蘇醒時的神力不足以突破迷失之海的束縛,所以與霍西塞的祭司定下了這筆交易。霍西塞的國王也覬覦著邪神的力量,以這些人的生命作為交換來換取這種力量的萬分之一。”

棠抱著膝點了點頭:“所以這些枉死軍人的……幽、幽靈就一直在這片海域遊蕩?他們也受邪神之力的影響而‘亡靈化’了嗎?”

克洛德沉吟著微微頷首,肯定了這個最合理的猜想。

黎光騎隊被亡靈化之後一直在他們死亡的地方徘徊,就像‘海神’號一樣,他們被封閉在一個常人無法見到的空間中,不停地重複著死亡前的場景,一次次的重現宣洩著他們的怨懟,靈魂永遠被禁錮在幽冥之地,身體已經變成邪神領導的最忠誠的信徒。

棠捏著那枚勳章,將手臂伸直,放到略遠一些的地方看。這應該是那個叫傑恩的軍官身上的,她依稀記得第一次見到的血人和記憶中那個年輕軍人都有著深褐色的眼睛。

曾經那麼鮮活的生命,如今只留下了血跡斑駁的勳章。戰士們把鮮血染紅的軍服和勳章作為他們英勇拼殺的印證,這於他們而言是榮耀,只不過他們從未想過是這種形式的光榮。

“我們……”她細聲細氣地說,“我們還能出去嗎?”

“雷忒恩他們是怎麼從‘海神’號上逃脫的?”克洛德忽然想到了當初在迷失之海的情景,同樣的場景再現,也許逃脫的辦法也有相似之處。

棠努力回憶著雷忒恩等人說過的話,關於那段記憶他們都諱莫如深,不願提及。直到將記憶完整地翻找一遍,她才發現並不知道他們是如何從那艘幽靈船上逃脫的,這令她剛燃起的希望又熄滅了。

早知道那時就詳細地問問好了……她懊惱地想著,眼睛向四處亂瞟,以發洩內心的煩躁。

忽然,她的目光一頓,望到了桌子上擺著的邪神泥塑。

那個東西之前就在桌子上嗎?她微微怔了一下,逃進來的時候太慌張,她並沒有仔細打量房間內的擺設,但是這個泥塑太熟悉了,就算再怎麼慌亂她也應該會在那上面停留片刻,但在她的記憶中卻找不到泥塑的痕跡。

那就只有一個可能,在她進來的時候,這個邪神泥塑是不存在的,但現在它卻靜靜地立在書籍旁邊,散發著一抹邪異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