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上前輕輕抱住他,雙臂環住他的腰,將臉貼在他的肩上。她一句話也沒說,只能用這樣的方式去溫暖兩個人在寒夜中越發冰冷的身體。
她能感覺他跳動的心髒,一下一下的,非常平穩地敲擊著胸膛,但每一下都顯得那麼凝重壓抑。他甚至都沒有回應她,就那樣雙手放在兩邊安靜地站著,沉默無言。
許久之後,她聽到他的聲音縹緲,像是隔著一層霧似的傳來:“以前我總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命運最曲折的人,我曾經擁有過的總會被奪走,或者毀滅。後來我去西格手下當水手,發現還有千萬個比我更痛苦的人,而他們往往又並沒有做過什麼錯事卻過著地獄一樣的生活,那時我就想為什麼會是這樣。”
“厄運為什麼要降臨到那些心懷善意的人身上,而造成這種厄運的元兇卻整日縱情聲色紙醉金迷?”他自言自語似的說,“世道就是如此,所以會有反抗。我剛得到‘殺戮女神’號的時候說將為此抗爭到底,因而得到了很多人的支援,但那時我有私心,我只是想複仇,替自己和母親複仇而已,後來卻漸漸沉浸在那種殺戮的快意和狂亂中。”
棠靜靜地聽著,她轉過頭仰起臉來看他輪廓英俊的側臉,克洛德看著天空,無知無覺地說:“我想掙脫開命運的擺布,實際卻走入了它的圈套裡,我痛恨道格斯,自己的行為卻和他沒什麼兩樣,不過是換了一種方式宣洩罷了。”
他早就不是那個執拗得近乎天真的少年了,一味地認定一切只是為了複仇,在炮火中分明有什麼其他的念頭萌發,他也早就清楚盤踞在心中的仇恨漸漸被另一種瘋狂的情緒所取代。如果一直這樣下去,也許他最終會變成和國王一樣殘忍無情的人。
但幸好他的身邊有她,有霍斯,布魯斯特,有“殺戮女神”號。
有伊桑,還有丹尼爾。
他又想到了丹尼爾離開前的那個笑容,沒有遺憾和痛苦,只有恬淡的幸福和釋懷。他不知道他在那一瞬間見到了什麼或是聽到了什麼,但終歸是令他心滿意足的東西,這令他現在的悲痛減緩了不少,盡管開口仍是一片苦澀。
“沒有,你和他不一樣的。”棠小聲說著,她將臉頰貼在他脖頸處的肌膚上,凝視著他上下滑動的喉結。
他抬起手用力地抱住她。她感覺到克洛德的身體微微顫抖,這令她愈發心酸。
“呀,這裡有一對小情人啊。”
旁邊忽然響起一個含笑的聲音。
這個聲音有點熟悉,他們循聲望來,看到了站在草坪上的黑衣人。他的身形高大,就站在不遠處的樹下,姿態十分坦然。
他看清了兩個人的臉,訝異道:“嗯?是你們啊。”
克洛德警惕地望著他:“你是誰?”
那人掀開自己的鬥篷,露出底下那張俊美精緻的臉,他微微笑著,長長的耳朵隱藏在頭發中,只露出一個細小的耳朵尖,看上去分外靈動。
他眨了眨眼睛,笑容親切,優雅地欠了欠身:“雖然有段時間不見,但我這張臉應該還沒那麼容易忘記吧。”
棠愣愣地看著他,脫口而出:“凱爾溫?”
凱爾溫笑著揮了揮手錶示問好。他身後有一個女聲拖著長腔懶懶地說:“你打擾人家幹什麼啊,我還沒看夠呢。”
黛西一臉惋惜的表情從他身後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