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爾遜的身形晃了一下,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向前倒去,佩拉連忙扶住他,她的手從他的胳膊下攬住肩膀,忽然意識到手心一片溫熱,她定了定神,發現掌心鮮血淋漓。
有一隻狼趁他們放鬆警惕捲土重來,迦爾遜為了保護她被咬到了背部。
她忽然間喪失了說話的力氣,身體輕輕顫抖著,呼吸急促。
那道強光終於離他們更近了,風雪中傳來一個人試探的聲音:“你們……是人類嗎?”
如果不是這個恰好路過的牧民,他們此時大概已經葬身狼腹了。那是一個中年男人,穿著厚重的大衣,趕著馬車拉著一些箱子,聽說他們無處可去後立刻邀請他們上車去自己家休息。
牧民看了看迦爾遜的傷口後說:“別擔心,只要盡快止血就行。我後面的箱子裡有藥,你們找找先給他塗上。”
佩拉一邊語無倫次地道謝一邊去翻找藥物,克洛德皺著眉用幹淨的帕子將他的傷口捂住,回頭看向棠:“你的手?”
棠正盯著牧民手裡的鈴鐺出神,她有點沒答應過來他說的什麼,克洛德索性握著她的手腕拽過來仔細看了看,野狼留下的齒印並沒有癒合,但確實只有少許的血滲出來,此時已經凝結成痂了,修複能力堪稱神奇。
“那個是什麼?”棠望著牧民手腕上拴著的鈴鐺問。
“這個?”牧民揚了揚手,語氣輕快,“冰原上的人都有這個鈴鐺,不然我們會被荒原狼吃掉的。”
克洛德瞭然:“鈴鐺的聲音可以震懾它們?”
“差不多吧,這是我們保護自己的武器,以前沒有它的時候我們根本無法穿越鹿歇維特冰原。”
棠好奇道:“那你們怎麼找到這個的?”
牧民有些難為情地說:“不,我們哪有這種本領,這是天神的信徒交給我們的。”
她捕捉到了訊息,頓時精神起來,繼續問:“信徒?是誰?”
“不知道,”牧民誠實地搖了搖頭,“他們穿著白色的袍子,蒙著面。似乎是住在冰原深處。”
棠和克洛德對視一眼,彼此已然清楚了那些人的身份。
佩拉沒有聽他們的對話,她專心致志地給迦爾遜上了藥,又用克洛德的那塊手帕簡單地包紮了一下,但迦爾遜的臉色仍舊慘白,他低垂著頭靠在箱子上,整個人昏昏欲睡。
天氣太冷了,她擔心這種寒冷的天氣會讓他的傷勢更加嚴重,便抱住他不停顫抖的身體藉此保暖。少年溫暖的吐息撲到她的肩上,她的眼眶忽然有些發酸。
不知道過了多久,牧民家門前的油燈終於接近了。
那是一棟佔地並不大的石屋,一盞油燈掛在門口指引著方向。牧民將馬匹趕進馬廄便領著他們進了屋子。
屋子裡十分簡陋,但好在還有爐火,房間裡一片溫暖。這位牧民會一些簡單的治療措施,順勢替迦爾遜處理好了傷口,又去拿了些藥喂他吃下,以免他半夜發燒。
他看了看幾個人的穿著打扮,目露好奇:“你們來這裡做什麼?也是避難?”
“我們找人,就是您剛才說的那些白袍人。”棠將倒滿熱水的陶瓷杯雙手握緊,熱意源源不斷地滲入身體。
牧民的臉上掠過一絲為難:“那恐怕不太容易。鹿歇維特冰原太大了,你們要去哪裡找呢?”
她謹慎地打量著他的表情:“您知道當年神魔之戰立下的石碑嗎?”
“唔……史詩碑文,”牧民沉吟了一下,不太確定地說,“這可問住我了,雖然我是在這裡出生長大的,但確實沒有見到過那塊石碑,據傳也是在冰原深處。如果你們需要的話……明天我去巫師那裡問問?”
“巫師?”克洛德輕輕地說,似乎在咀嚼這個詞的意味。
“沒錯,巫師瞭解冰原上的一切事情,他也會佔蔔和探秘。”
幾人謝過了牧民好心的建議便打算休息,石屋的主人將這裡騰出給他們,自己跑到馬廄旁邊的側屋對付一夜。床有兩張,佩拉和棠佔了一張,克洛德向來不喜歡和別人——尤其是男人同床,索性翻出些陳年的被褥扔到地上對付。迦爾遜本來清醒了一陣,但吃過藥後又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佩拉摸了摸他的額頭,確認他沒有發燒後便鬆了一口氣,緊繃的精神鬆懈下來後便是無盡的疲倦。
天氣在漸漸轉暖,但冰原卻依舊十分寒冷。晚上的風很大,風中夾雜著一些冰碎般的水珠,不知道是雪還是雨,冷冽的風打在厚厚的窗戶上,發出夜梟似的怪聲。這間石屋的構造雖然牢固,但並不十分嚴密,屋子裡好像有幾個細小的縫隙沒有被填上,透骨的冷風絲絲縷縷鑽進了屋中,在這巴掌大的地方橫沖直撞。
冰原上的夜幕深沉又可怕。呼嘯的風怒號著席捲過荒蕪的大地,石屋裡只有一盞光芒黯淡的油燈,爐子的火安靜地燃燒著,散發著慵懶的暖意,靜謐中響起迦爾遜起起伏伏的鼾聲。
外面狂風肆虐,屋子裡倒是難得有些安詳,迦爾遜的鼾聲聽起來也令人安心了不少。
棠睡在床的外側,佩拉和她背對著,迦爾遜的床在佩拉的另一邊,佩拉的呼吸平緩綿長,顯然也睡熟了。她稍微翻了下身,看到了另一邊躺在地上的克洛德,昏暗的光線中,他正雙手枕在腦後,眼睛望著上方,似乎在想事情。火光映著他的側臉,鍍上了一層柔和的光芒,將眉眼間的銳意軟化了不少。
棠盯著他的側臉看了一會,小心翼翼地翻身起來。
衣物和被子摩擦的聲音很輕,但克洛德還是注意到了,他看了她一眼,目光平靜。
棠輕手輕腳地來到他身邊,半彎著腰看他:“睡地上舒服嗎?”
克洛德的眼珠從天花板緩緩轉到她的臉上,面無表情地開口:“你來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