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不知道她的目的為何,但那不遠處的燭光似乎就是她想要讓他們看到的,而他們也只能往前走。
克洛德感覺身後空落落的,他回過頭看,棠站在原地沉思著,遲遲沒有往前邁出一步。
自從她在女巫師那裡聽說了有關澤木的事便一直很沉默,他知道她在糾結什麼。
“如果他徹底消失了,會怎麼樣?”棠記得她當時問過巫師這個問題。
“還能怎麼樣?會徹底的死去,不只是□□的磨滅,而是靈魂的消亡,他不會再出現在你的意識中。這樣不好嗎?”
她一遍又一遍地反問自己:這樣不好嗎?如此一來這具身體就徹徹底底成為自己的了,再也不會有那些奇奇怪怪的夢境糾纏。
“……我該怎麼做?”
“去環山,到你夢境中看見的那個地方,那是一切的終點。”
“是他的終點嗎?”
女巫師莞爾一笑:“他早就為自己寫好了結局,你只不過是去幫他完成最後一筆。”
但是就連這最後一筆似乎都在為她挖掘出路。一想到這裡,她就覺得心髒一陣窒息般的抽痛。她想起曾經夢境中看到的那張臉,那個帶給她生命的人的臉,他的目光溫和平靜,不像是常年處於極寒之地遭受囚禁的巫師,而像是在德羅伊利斯的春天裡隨意漫步的凡人。
他說他們是血脈相連,她必將作為其血脈延續下去,但現在卻也必須由她去為這段奇異的關系畫上句點。
最後一次在夢裡見到他的時候他仍舊一臉從容淡然,好像早就已經知道了後面的事,現在想想也許一切都是他的安排。環山之上的神殿彷彿有什麼一直在吸引他的東西,夢裡他總是神殿的周圍,仰頭就能看見那束耀眼的天光。
“有些事情遲早要結束,不管是由誰來結束,什麼時候結束,結果都是不能改變的。”克洛德看了她一眼說。
“那麼你覺得……”她看向不遠處在風中搖搖晃動的燭光,聲音縹緲空靈,“會是一個好結果嗎?”
“我從不提前考慮結果的好壞,只要是按照我的心意做的,即使外人看來不過如此我也認為是值得的。”
她笑了一下,臉頰邊綻開一個小巧的梨渦,看上去乖順可愛。很久之前,在她剛剛醒來的時候,她喪失了一切的記憶,後來才知道那就是她的記憶之始。她知道自己的身體和別人不一樣,即使露莎他們對她很好,可總有人用看異物的眼光看她,彷彿她是什麼兇神惡煞,所以她會將自己同外界分隔開,以抵禦的姿態面對每一個人,習慣性地躲避和漠視,甚至也會學露莎的樣子去利用別人。
幸好她找到了願意陪伴自己的人,旅途那麼遙遠,但他們卻始終寸步不離。
“克洛德。”她忽然叫了他一聲。
“嗯?”
“我想去南部莊園看露莎和蘇羅卡先生。”
“去唄。”
“還想去博特港再參加一次光明節。”
“隨便你。”
“然後去精靈族,上次沒怎麼仔細看過月光草地。”
“不,我討厭精靈女王的做派,不去。”
“……行吧。”
棠滿意地眯起眼,她拉起他的手往前走去。其實她還有很多想要做的事,想提很多的要求,但現在沒有必要去思考那麼多,只需要有一兩個來給她些許希冀便足夠了。不管在什麼樣的處境下,總要對未來抱有一點要求才能夠堅持下去。
迦爾遜和佩拉已經走向那圈燭光了,他們快步趕了上去,才發現那些蠟燭是被人握著的。那些人穿著白色長袍跪在雪地中,與雪原融為一體難以辨認,他們手中捧著蠟燭,圍繞著最中間的石碑。
那是一塊高聳的巨石,盡管看不到石頭的具體模樣,但他們知道那是當年神魔之戰的見證者,是鹿歇維特冰原的石碑,是那首流傳在吟遊詩人口中的歌謠的源頭。
吟誦聲越來越清晰,一圈圈白袍人跪在石碑周圍,姿態恭敬地捧著蠟燭。燭火像繁星一般密集,紛紛撒落在白雪之上,他們雙手攏住火苗,不讓它被風吹滅,就像在保護最後一線希望。
有一個人看到了他們,他站起身,拂落衣上的雪花,向他們緩緩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