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穆迪斯走到了峽谷中間的位置，他看了看走在前面的棠，忽然開口問：“你恨神烏族嗎？”

棠的身形一頓，沒有回頭，平靜地回答：“沒有，是他們創造了我。”

“在波戈利王國的時候，我曾試圖召喚過你，但那時並非是融合的最佳時機，你知道為什麼嗎？”

她想起了在波戈利島國的樹林中聽到的惡鬼般的低語，後背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但她依舊強忍著顫抖說：“……為什麼？”

穆迪斯低沉而詭異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那時我的力量完全被封印在迷失之海，而你又有自己的意識，如果強行融合我沒辦法將你的靈魂從體內驅逐出去，但幸好你們打破了神殿的結界，我的力量被釋放了一部分，才能從那裡出去。”

棠驀地記起了當初在那個漩渦中看到過一張一閃而過的臉，他果然是藉助那個漩渦逃離出迷失之海的。

“現在呢？你真的心甘情願任我擺布，徹底放棄自己的身體嗎？”他一字一句地問。

他的語氣古怪，棠只覺得一顆心完全懸了起來，她屏息靜靜地等他後面的話。

果然，穆迪斯緩緩道：“你真的很像人類啊，有自己的想法和感情，會偽裝，也會欺騙。”

棠渾身一僵，停下了向前邁進的腳步。她聽到自己顫聲說：“什麼意思？”

神殿的臺階就在前方，她已經看到了神殿前靜靜燃燒著的人像燈臺，而身後穆迪斯的聲音陰冷可怕，像吐著信的毒蛇順著她的背往上爬，在她的肩膀上對著她的耳朵吹氣。

“棠，你是知道的，人類永遠不能欺瞞過神明，”他含笑說，“但是你可以，因為對我來說你不是透明的。”

她猛地感覺到背後一陣刀削般的劇痛，一股外力從背部撕扯著她，她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像被撕成了兩半，某種冰冷徹骨的力量從她的後背往血肉深處擠來，骨骼像是錯位一樣發出咯咯的聲響。

棠頓時倒了下去，手指緊緊屈起抵在下方，指腹感覺到堅硬冰涼的石面，可看到的卻是峽谷底下緩慢流淌的巖漿。她還看到了在燒灼著的巖漿中有無數紅色的光點，那是星羅棋佈在深谷下的紅色晶石，蘊藏著被封印住的邪神之力，正在等待著神殿封印的開啟。

“你想用赴死的舉動讓我以為你已經走投無路了——勇氣可嘉，可惜你演得並不好。”

蝕骨的疼痛令她忍不出呻吟出聲，一種靈魂和□□被剝離的恐懼感瞬間淹沒了她，她的意識開始模糊，下唇被自己咬出了血，陰寒從四肢蔓延上來，穆迪斯的聲音越來越近，緊緊貼在她的背上，融進了她的身體之中。

穆迪斯低聲說：“沒有機會了。”

她深吸一口氣，用最後的力氣沖對面高聲喊道：“迦爾遜——”

接著她只覺得有一隻手將自己拽入了無底深淵，再也沒有了意識。

黑霧遊走在她的身邊，順著她的後背彌漫到了手腳，而後又滲進了面板中，直到完全被身體吞噬。少女靜靜地站在峽谷中央，隨著隨後一絲黑霧沒入了她的身體，她緩緩睜開了眼睛。

然而那已經不是棠的眼睛了。那是一雙泛著暗紅色光芒的眼眸，沉積了數千年的黑暗，被鮮血和死亡澆灌的眼眸。

她活動了一下手腳，從腰間的口袋裡翻出了一把晶瑩剔透的鑰匙，放在手心反複把玩了下，滿意地笑了笑。

身後傳來匆匆的腳步聲，她微微頷首轉過身，沉默地看著對方。

那種非人的目光令克洛德停下了腳步，他看了看倒在一邊的道格斯，陡然醒悟過來，目光落到了眼前的少女身上。

“不是所有的反抗到最後都會有一個好結果，你應該深有體會，”她的聲音又低又柔，令人不由自主地陷入迷幻之中，她莞爾一笑，眉目間流瀉出一絲蠱惑人心的妖異，“克洛德，你捨得對這具身體下手嗎？”

克洛德抿著唇，手緊緊握住劍柄。

她往前走了一步，暗紅色的眼眸裡劃過一絲輕蔑的笑意。她走到克洛德的面前，握著他持劍的手，將劍端直指著自己的心髒，只要再往前挪動一分就會刺穿。可是鋒利的劍刃只停在那裡，無法再前進分毫。

“不過就算你捨得下手，也知道那是無濟於事的。”她勾了勾唇，目光漠然，像在看茍延殘喘的弱者。

他可以動手的，棠的身體已經趨近於人類，如果他刺下去她也會流血的，只要傷得夠重，這具身體也能徹底毀壞。

但他怎麼下得了手？命運讓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母親死去，現在卻還要讓他承受更加痛苦的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