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霧之中，有一個模糊的影子正晃晃悠悠地走著，它的動作有些遲緩，但速度卻非常快，本來還只是一個隱約的黑點，這個時候輪廓已經變得清晰起來，它走出了飄渺的霧氣，走到了月光之下。

“我的老天——”盧卡無法遏制住翻湧的情緒，無意識的感嘆脫口而出。

所有的人都愕然地望著眼前的一幕。從樹林中走出來的已經不能稱之為人了，它只是一具白森森的骷髏，暴露在月光下的每一根骨骼都滲入了冷冰冰的光芒，那上面沒有一絲血肉殘留，它一步步走向他們，但卻像是忌憚這裡的火光而不敢上前，只能在火光的邊緣徘徊著，空洞的嘴裡發出低啞的嘶吼。

看到那具骷髏的一瞬間棠就覺得渾身的力氣被抽空了，她默默地蹲在地上，抱著頭生無可戀。

“……真的是亡靈軍團？”霍斯低聲說著，他的臉色也很難看，雖然他知道亡靈軍團在這片森林中游蕩，但親眼看到又是另一回事，他想問一下克洛德下一步該怎麼辦，但是一轉頭發現身邊已經空無一人，然後他便聽見布魯斯特倒吸了一口涼氣。

克洛德站在那具骷髏面前，他握著刀柄，從那具骷髏的肋骨處下手，狠狠往下一劃，斷裂的骨頭掉落在地，本來完整的骨骼坍塌下去，碎成一塊一塊灑在了地上，但是眨眼間它們便重新組合起來，聚沙成塔一般，它又恢複了之前的模樣，並且在感受到攻擊後狂嘯著向他襲來。

看來普通的攻擊對它無效。

尖利的骨爪貼著他的衣服擦過，克洛德的袖子立刻被刮破，手臂上隱隱出現了幾道血痕，他立刻向後退去，骷髏逼近了光源，猛地尖嘯一聲退回到黑暗之中，兩個漆黑的眼窩死死盯著他們，明明沒有了眼珠，卻依舊能讓人感覺到滔天的惡意。

周圍的樹林中出現了一個又一個逐漸逼近的黑影，夜霧乍濃，潮濕的霧氣籠罩了燃燒著的篝火，火焰開始變得黯淡。

克洛德忽然將那支箭從地上撿了起來，他沉聲說：“從哪個方向來的？”

霍斯愣了一下：“西邊。”

“走。”

亡靈軍團不會用弓箭來射殺獵物，它們的狩獵方式往往更加血腥粗暴，那麼這兩支利箭就不可能是它們的，對方射箭的位置都很微妙，有足夠的空間令他們避開，而且又恰好引起他們的注意。

弓箭的主人並不想殺死他們，更多的是提醒。

森林之中，以弓箭為武器的只有一個種族。

克洛德目光一轉，看到了蹲在地上瑟瑟發抖的棠，他頓了一下，有些別扭地開口：“還能走？”

棠輕輕地搖了搖頭，她實在是沒什麼力氣說話和走路了。

下一秒，她便覺得天旋地轉，身體陡然一輕，跌入一個堅實的懷抱。

她驚訝地抬起頭，但是額頭撞到對方的下頷，有點疼。

“你要是多說一句話我就把你扔下去。”

棠本來就沒打算說什麼，她從克洛德的肩上望後面，金色柔軟的碎發拂在她的臉上有些微癢。霍斯一臉活見鬼的表情，倒是布魯斯特邊跑還邊沖她豎大拇指，盧卡正用胳膊肘往拉斯威爾身上撞，看樣子他還覺得自己是在說悄悄話，但風聲已經將他的絮絮叨叨傳入耳中：“你覺得船長會在哪裡舉行婚禮？羅利特島嗎？其實我不太喜歡那裡——”

這種情況下她本不應該再産生其他的情緒了，因為恐懼支配了她的全部，但事實上，她沒有像在迷失之海那般害怕，盡管後面追著他們的是形狀駭人的骷髏軍團，而且樹林中還有無數個陰森的影子正在逼近。

她想了一下，索性將頭靠在克洛德的肩上，沒什麼反感，反而對方的身體一僵。

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一點點輕微的喘息：“……你還動手動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