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
紅玉呢?
她忽然覺得很疑惑,她隱隱約約的記起,好像她之前已經離開了司法天神府,她是和紅玉在一起的。
那紅玉去哪了?
她茫然的環視著四周,好像紅玉就躲在哪一個角落裡,藏在哪片陰影中,只要她找到紅玉,就會得到獎勵似的。
“蘭幽大人,你還好麼?”或許是她迷茫的神情嚇到了竹君,竹君上前一步拉著她的手問。
“我很好啊。”看見竹君眼中難以理解的急切,她笑了,“怎麼了?”她突然瞥見竹君腰間出了那塊麻,還有另一件東西,那是一隻大紅色的針囊,囊上繡著一片翠竹。這樣的紅配綠的顏色原本顯得豔俗,但這針囊的主人顯然深諳配色之道,那繡翠竹的線雖是綠色,但並不紮眼,倒是樸實沉穩,壓得住大紅紅色的豔麗。
這針囊是紅玉在封神之戰後,精心選了緞子和針線來做的,一針一線皆是情誼,帶在身邊從不離身的寶貝。在她和紅玉一起度過的那些時光之中,這針囊她不知看過多少遍。此刻見了,又是親切又是疑惑,隨手拿起來問道:“紅玉的針囊怎麼在你這裡?”
竹君臉上又驚又怕,囁嚅著叫了一聲“蘭幽大人”就不敢再說下去。
她也不理睬,好像她已經知道為何這針囊在竹君這裡,只是翻來覆去的看著那針囊。她把針囊開啟,發現裡面少了三根短針,心中疑惑道:“怎麼紅玉這樣不小心,掉了三根針?”繼而又想道:“不對,不是掉了,這三根針是紮在……紮在……”
她竭盡全力的想著答案,眼睛無意間瞄到針囊一角似乎沾上了血,她將那針囊反過來,那塊顏色暗紅的發黑,果然是血,好多血,眼中突然出現了好多血,好多血從紅玉的身上流出來……
“啪”的一聲,針囊掉在地上,那個從夢中一直走到現實的問題,終於有了答案。
昏迷前的記憶慢慢的回籠,謝蘭幽機械的蹲下身子,撿起針囊,放到竹君的手裡。神情恍惚的走到山洞的壁角處,對著壁角,緩緩的蹲下身子,抱著膝蓋。竹君上前一步,被無天拉住,他看了一眼黑袍和那黑衣人,轉身帶著三人轉到另一條道上。
壓抑了不知多久的哭聲從壁角處傳來。
謝蘭幽哭了很久,彷彿要把這一生的淚都哭盡,竹君幾次擔心的想進來看看,無天都不許。他由著謝蘭幽哭了整整一天一夜,直到謝蘭幽哭夠了,自己擦幹眼淚,站起來,走出壁角。
無天叫那個一身黑衣、叫做黑蓮聖使的猴子給三人整治了些吃食。謝蘭幽默默無聲的吃著東西,補充著流失的體力,竹君低聲的將涇河龍王的冤案,和紅玉被推上斬仙臺先後的事情都給她說了一遍。
謝蘭幽將碗放下,說道:“這個天庭……這個天庭居然可以用自己治下之民的性命,來威脅那些被它視為叛逆之人,”謝蘭幽一邊點頭一邊笑道,“當真叫人大開眼界,眼界大開!”她說到最後這句,將筷子在桌子上一摔,竹君見她怒極反笑,忍不住抖了一抖。
無天嘆了口氣,伸出手握住她道:“我知你現在怒不可遏,但也勿要冷靜離開你。這些神仙食人間煙火卻故作清高,不為世事不明情理,盡是一些無能還要作威作福之輩。你不會時至今日,還對他們抱有希望吧?”
謝蘭幽呆立半晌道:“我不知道。”她站起身來,從懷中摸出那枚蘭花玉墜,放到火把下對著光,看那玉的溫潤透徹。她說道:“這些年,我一直在司法天神府放著天庭歷代案子卷宗的內室裡。我看了很多,也學了很多,我以為,天庭的問題還是可以用不動武力的方式解決的。但現在……我真有些心灰了。”
她說話時,身上陡然間出現個強烈的妖氣,那妖氣中夾雜著細微的蘭花的幽芬之氣。無天被驚了一驚,凝神看去,謝蘭幽仍是西海龍女,然而這妖氣之強,卻不下於無天所知的妖界當世大能。
無天也搞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然而謝蘭幽身上的怪事太多,也不差這一件,他便暫且放下專心勸道:“此路不通走彼路,謝蘭幽,你知道我一直很欣賞你。只要你願意,你隨時可以來黑暗之淵,你可以輔佐我,等我得到三界,你可以在那裡實現你的理想。”
謝蘭幽轉身對著他,嫣然一笑道:“我不得不說,我很動心。”過了片刻,她又搖搖頭,說道:“可是我還要再想想。把舊的全部打破,重新在廢墟上建立起新的,你要做的事,對三界來說,要付出的代價實在是太大了。不到萬不得已,我還是……希望能用溫和一點的方式。”
無天笑道:“好吧,反正我也不著急,你可以慢慢的考慮。那你下一步打算做什麼?”
謝蘭幽道:“為涇河龍王申冤。這是為公理,也是為私義。”
無天端起桌上的茶水道:“那我就祝你,一切順利。”
謝蘭幽接過那杯茶水,一飲而盡,還未放下杯子,黑袍突然出現在門外,他快步上前,對無天道:“黑蓮聖使帶著經書回來了。”
無天大喜,對謝蘭幽道了聲少陪,同黑袍二人出了山洞。
謝蘭幽將竹君請出屋子,掩上門,解下衫裙,換了一身白衣,才叫竹君進來。
竹君在外聽她呼喚,便回到屋內,見她如此打扮,心中又是一痛。謝蘭幽只做未見,向他道:“竹君,你老實同我講,你方才所言都是從哪裡聽到的?”
竹君聞言不由一愣,謝蘭幽:“你方才言談之中,涉及種種內情,卻不像是外人能得知的。”竹君沉默片刻道:“是楊戩告訴我的。”
謝蘭幽聽了,微微露出驚訝之色。竹君說道:“其實,是楊戩將你送來黑暗之淵,我才從他口中知道……知道紅玉之事。”他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卷紙交給謝蘭幽,道:“這也是他叫我給你的。”
謝蘭幽接過草草一看,見是涇河一案和鳳仙郡一案的卷宗,嘆了口氣,不再說話,倚在牆壁之上,怔怔的不知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