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蘭幽以為他要說嫦娥,心中雖是有些膩味,但想世事無常,仍是勸道:“好花堪折直須折,不如憐取眼前人。”她看楊戩一抬頭,眼中似有什麼,便道:“我知道敖寸心不喜歡嫦娥仙子,我也沒有立場說這句話,但是逝者已矣,你已經留下了遺憾,就不要和嫦娥仙子也留下遺憾了。”
楊戩聞言臉一下黑了,他看著謝蘭幽無辜又好心的樣子,只好在心底暗嘆他對不起寸心,命運就派了一個謝蘭幽來克他,果然是報應。這樣想著,心中不禁有些尷尬,只好把話題岔開,將玉墜解下給她道:“你留在玉墜裡的東西我看了,果真是英雄所見略同,既然你現在也算是死而複生,那麼你我是否繼續聯手,將這些構想一一付諸?”
謝蘭幽聞言,只是搖搖頭道:“楊戩,實不相瞞,我已放棄了那些。涇河龍王的冤案,紅玉的慘死,讓我改變了我的想法,我認為現在的天界需要的不是一次像補丁一樣的修改,而是徹底的打碎重來。”
楊戩聞言睜大眼睛,說道:“你的提議一樣可以使涇河冤案和紅玉的事情不再發生,為什麼一定要行走極端?你知不知道這樣做會有什麼後果?”停了片刻,他遲疑道:“你該不會是被私仇矇蔽了眼睛吧?”
謝蘭幽伸手拿過蘭花玉墜,將它收起來,直視楊戩的雙眼道:“我很清醒。楊戩,就算我們能夠制定出一部公平的律令,你又怎麼保證它會被公平的執行?涇河龍王的案子完全不避諱武德星君和涇河龍王的私怨,這合理嗎?水德星君明明有回護之心,卻只因渭河龍王的禮單就改變了主意,絲毫沒有想過這樣會有什麼後果,這是正確的嗎?還有紅玉,你親眼看到他們是怎麼利用律法上的漏洞,來迫害鳳仙郡和紅玉的。天庭上上下下,這麼多掌握一方要政的神仙,一點也不顧及後果,滿腦子想的都是怎麼用特權給自己和自己的親人謀利,怎麼用地位顯擺自己的威風。不是隻有律法出了問題,楊戩,整個天庭都爛透了。這樣的一個天庭,就算是有一部好法善法,又有什麼用處?”
楊戩急道:“只要有一部能夠造福天下蒼生天條……”
謝蘭幽毫不遲疑的截斷他道:“只要這些不顧天下蒼生只想一己私利的人,還高居在廟堂之上,掌握著用天條決定蒼生命運的權利,這個世上就不會有真正的、能夠造福天下蒼生的天條!”
她情緒激動,這句話說的更是斬釘截鐵,毫無迴旋的餘地,楊戩欲勸不能,一時之間,整個山洞靜寂無聲,只聽見兩人喘息之聲,忽然阿櫻進來道:“師尊,外面有個姑娘求見,你看是……”
謝蘭幽知道自己這個妖界大聖既然出世,諸方勢力必來探查,她是敖寸心時尚且不怕,何況自己此刻回歸己身,正是力量強盛無匹之時?當下吐了一口氣,道:“請她進來吧。”
楊戩坐下端起茶盞,一飲而盡,謝蘭幽給他添了一杯,剛放下茶壺,阿櫻已經領著人進了洞。謝蘭幽起身一看,道:“贏妖?”
那女子一愣,躬身行禮道:“正是贏妖,贏妖拜見前輩。”
謝蘭幽不由看了一眼楊戩,斟酌著說道:“你的來意我大概能猜到一二,請轉告你家主人,我謝蘭幽希望能夠和他會晤,當面一談。如果可以,三日後縹緲峰誓約碑前一會。”
贏妖只知眼前這人乃是新出爐德大聖,卻從沒想過她便是傳說中的謝蘭幽,仔細一看,果然是多年前遠遠仰望過的那絕代之人,心中微微一驚,面上卻是不動聲色。
謝蘭幽又道:“我還有事情,就不留兩位了,阿櫻,送客吧。”
楊戩動動嘴唇,終是無話,謝蘭幽繞過屏風,去了後面。阿櫻上前,將楊、贏二人帶了出去。到了霧谷之外,楊戩還要向贏妖套話,誰料贏妖向楊戩點一點頭,就此轉身與他分道揚鑣。
到了第三日,謝蘭幽早早來到縹緲峰誓約碑前靜候無天,不多時便聽到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真想不到,妖界剛剛出世的大聖,竟然就是隱逸多時的謝蘭幽。”
謝蘭幽聽到他的聲音,不由得莞爾一笑道:“是怕還有更多的事情,是前輩想不到的。”她說著,將身子轉過來,向無天作了一揖道:“久見了。”
她抬起頭,就見到無天那張萬年不見波瀾的臉上,掛著一種她從未見過的神色,似是震驚又似是懷念,隨即又被一絲帶著懷疑的冷笑取代,這可大大出乎她的預料,正要問無天怎麼了,便見無天輕輕合上雙目,淡淡道:“這真是太……令人意外了。”
謝蘭幽心中明白無天這個“意外”與她想給無天的意外只怕不是一個意思,還未及深思,就覺得有一股強大的法力在自己身上掠過。若她如今還是失去記憶懵懂不知的時候,自然是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但她現在神魂歸體,記憶回複,立刻明白這是有人在用慧眼探查她,且這人和她的距離,絕對不會超過三步之遙,才會有這般強烈的反應。當下心中十分惱怒,當下也閉上雙眼,追了過去。
她本擬追過去之後,就要給無天一個好看,誰知剛一闔上眼,就見到一幕自己做夢也想不到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