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指點 秦廣王聞言,身子微微直起,複又……
秦廣王聞言, 身子微微直起,複又飛快地彎得更低,他恭恭敬敬道:“多謝您撥冗一見。如今無天那廝佔領了三界, 小王實在無處可去, 還請您指點一條生路。”
那人輕輕笑了一聲,問道:“秦廣王, 我與你非親非故, 為何要指點你呢?”
秦廣王嘴角微微下撇,露出一絲不屑之態,口中卻畢恭畢敬道:“小王自知區區一介鬼仙,不敢勞動您, 只是倘若我落在無天和謝蘭幽的手中,必定十死無生,還請您看在上天有好生之德, 救小王一條性命,小王願意獻上此物,聊表心意。”
他說完, 自袖中緩緩掏出一個只有手掌大小、繚繞著不詳黑氣的木質人偶, 那人偶五官俱在,雖不辨男女,卻是眉眼之間含笑帶煞,唇彎之處, 半是陰沉, 半是譏嘲。果真是惟妙惟肖,陰譎詭異。
只聽一陣衣料的摩擦聲,那人似是側頭看了一眼,冷笑道:“你倒是乖覺, 留著那東西吧,早晚用得到。”秦廣王微微訝然,繼而面上現出一絲惴惴之態,正要說什麼,一片樹葉飄了下來,落在那人偶上。
白衣人已然不見,虛空之中只餘一句“叫這葉子帶你去避難罷。”在風中回蕩。秦廣王抬起頭來,向遠處望了望,伸手將葉子拿起,便在這瞬間,人已經消失不見。
昏暗的房間裡,無天霍然睜開雙眼。陳曦樂見他醒來,便問道:“佛祖,你看到什麼了?”無天一抬手,豎起兩隻手指,示意她不要說話。陳曦樂點了點頭,輕輕等候。
無天又閉上雙眼,黑暗之中,漸有白光湧入,此地竟是一處荒山,山間風聲呼嘯,積雪皚皚,一人身著黃褐色錦袍,倒在地上,血混著蘭花的幽香味自他胸前傷口處一滴一滴落下,在雪地上浸濡出一片小小的窪地。
咯吱、咯吱,腳步踏在雪上的聲音混合著風聲自遠及近,躺在地上的黃袍人似被這聲音所擾,慢慢睜開眼睛,吃力的側頭看去。
但他傷得委實太重,一雙能覷千裡遠的豹睛,如今卻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一雙織金白綾的靴子,悠閑地涉雪穿風而來。
那靴子在黃袍人面前停住,黃袍人手臂在地上一撐,強迫自己由側臥變成仰臥。這一翻動作牽動他的傷勢,已經微有癒合的傷口再次撕裂開來,紅色的雪頓時噴湧不止。
只是這樣一來,他也看到那雙靴子的主人,他冷冷笑道:“我道是誰,原來竟是你。”
那人也跟著笑了,柔聲道:“不錯,正是我。我感應到你有難,所以特地前來,你要為了過去一點小小的成見,拒我於千裡之外嗎,大鵬金翅雕?”
大鵬“嘿嘿”笑了一聲,道:“明人不說暗話,你想要什麼?你又能給我什麼,說來聽聽吧。”那人道:“三界之大,如今盡是無天的天下,他和謝蘭幽兩個人聯手,內有黑暗之淵群魔圍拱,外有蘭幽廟作為在人間的策應。而你呢,不但沒有內外援手,還丟失瞭如來的靈童。所謂孤家寡人,不過如此。”
大鵬道:“彼此彼此罷了,有話快說。”那人並不在意他的態度,慢斯條理道:“謝蘭幽借無天之手推行新政,無天借謝蘭幽的名聲威望覽盡民心,當真是珠聯璧合,再好也不過。只是……他們就真的沒有破綻嗎?”
大鵬不耐煩的冷哼了一聲,那人笑道:“天下之人大凡起義,必定打著造福蒼生的美名,只是這世上究竟有幾人,肯為了別人的利益拋頭顱,灑熱血?大多數人拼死拼活,不過是為了加官進爵,為了福澤子孫後代,至於別人?誰管他去!可謝蘭幽呢?”
大鵬恍然道:“你是說……”
那人道:“孺子可教也。如今無天麾下的人,分成兩派。一派和謝蘭幽一樣,是想做些事情的。另一派麼……不過是想謀個生存罷了。這兩種人,共苦的時候親若兄弟;可若是一朝得勢,想著天下的要將這勢歸還於民,另一派就會想,我辛辛苦苦掙來的,憑什麼要分給別人了。”
大鵬聽得入神,便是胸上的傷口也不覺痛了,他順著說道:“無天那裡至今沒有出現這種事,是因為他們還沒有徹徹底底的得勢……”
那人聽了,十分滿意,循循善誘道:“還有呢?任何一件事,都有它的共性和自己的特殊性。只要你能找到共性之下的與眾不同,你就能掌握關鍵。”
大鵬喃喃自語道:“還有……還有……”他思索了片刻,恍然大悟道:“是無天!謝蘭幽能這麼順利,是因為無天的支援替她擋掉了所有的反對。自古以來,大凡變法之臣,若能的君主的傾力支援,便能順遂無憂……可他們之間……我要怎麼打破他們之間的信任?”
那人笑道:“人和人之間絕不可能是一塊鋼板,更何況謝蘭幽所求與無天之間相差甚大,你去多看看,總會有機會的。”大鵬苦笑道:“看看?我如今身受重傷,尚不知有幾日好活,哪裡還能再次潛入靈山看看?”
那人道:“靈山的事情,不是有人替你看這麼?”大鵬聞言,眼中射出兩道利芒,冷聲道:“你說什麼?”
那人氣定神閑,悠然道:“這世上能瞞過我的事情,本就不多。你們不過是忖度,如今我家中不如以往罷了。只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便是在怎麼不如從前,這麼些年的老底還有幾分。那些黃毛丫頭不懂的事情,你這鳳凰之子也不明白?”
大鵬點點頭,道:“你說的是,我獨來獨往慣了,一時總也有疏忽。”那人一拂袖子,一道金光打在大鵬身上,大鵬不能閃避,悶哼一聲,嘴角沁出一縷黑血。
那人丟下一小瓶藥,扔在他掌心裡,說道:“那丫頭出身三界縫隙,身上千般瘴氣冤戾,你如今為她打傷,我不能醫治。但你乃鳳凰之子,功體深厚,況且我已替你將毒血逼了出來,如今也不是那麼容易死的。只是如來的轉世靈童給她劫了去,現下你便只有兩條路可走。”
大鵬嗤笑道:“哪兩條?你倒是說來叫我聽聽。”那人笑道:“一是你從此退隱山林,永遠不再過問這三界之事。謝蘭幽是要一改三界舊風,只要你不站在她的對面,她是不會將你怎麼樣的。”
大鵬冷笑道:“既然如此,你又何不退隱山林,逍遙自在?將第二條路說來聽吧。”那人道:“無天與謝蘭幽都是一方大聖,與你之間,相差甚大。況且他們手下又有諸多人手,你要和他們硬頂,那是萬萬打不贏的。”
大鵬道:“這話倒是不錯,我又何嘗不知?”他頗為得意的瞥了那人一眼,道:“只是如今便是現練,那也稍顯晚了。他們一個魔界大聖,一個妖界大聖,靈童在他們手上倘真有個萬一,如來不能回來,那我算什麼?前佛祖的舅舅麼?”
那人聽了,縱聲大笑,笑聲激昂之中略帶怒火,他笑了片刻,停下說道:“不錯,兩個大聖聯手,果真叫人無可奈何。只是,這天下間也不止她謝蘭幽一個大聖,既是如此,你且向東去吧,據此二十裡,有一座小島,冥界之主秦廣王便在島上避難,你見了他,會得到一個滿意的答案。”
大鵬聽了,眼睛轉了轉,說道:“你這話叫人信不著。”那人意外道:“我肯親自前來,難道還不能表明我的誠意嗎?”
大鵬道:“事情是做出來的,姿態卻是可以擺擺。”那人道:“那麼,除了提供一個可靠的夥伴,你還想讓我為你做什麼呢?”
大鵬伸出一隻手,道:“等我需要的時候,我會來找你。”那人躑躅片刻,一揮拂塵,將一片金色的葉子放在大鵬手中,道:“你知道怎麼用。”大鵬眯著眼睛,睨了睨他,又道:“我現在走不了路。”那人冷冷道:“你走不走得動,我看得出來,給你一個忠告,在我面前,你最好不要得寸進尺。”
大鵬哈哈大笑,一翻掌心,將金葉子收入懷中,忽的一陣風起,他張開翅膀,淩風而去。那人在雪中目送他離開,他的衣袂在風中翻飛,潔白的胡須飄飄搖搖,但面孔卻始終模糊難辨。
無天知道對方是個高手,再次運功,眼前泛起一陣漣漪。漣漪蕩盡,一身髒汙的大鵬捂著胸口,向一臉龐晦澀不明的白衣人道:“如今的情勢,合則兩利,分則兩害。我不妨把話說明,我不欠你什麼,你也不欠我什麼,不過是為了共同的利益走到一處罷了。”
那白衣人道:“的確如此,既然你已經將話挑明,那就該明白,此時此刻,不論你或者他們遭遇了什麼,我都是絕對不會出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