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謝道:“今年眼看著就要秋收了,突然之間下達這個命令,當天下午就出動了衙役,到地裡去把所有的紅玉草都給砍掉了,連根都一把火燒掉了。眼看著就要收獲了,這些草打下來就是一年的辛苦錢,那些莖砍下來,充作燃料就能度過一年最冷的時候,結果呢?現在全沒有了。前輩,你不瞭解農戶,你可能不知道,這些草,在他們眼裡根本不是草,那就是他們的命。”
她見無天眉頭皺了起來,尤嫌不夠,繼續道:“現在眼看著天一天一天的冷了下來,這些農戶沒有錢、沒有燃料,還不知道要怎麼過冬。靈山上頭一道命令下來,近十萬的農戶跟著遭殃。”
無天沉吟片刻,道:“靈山對此沒有什麼補償嗎?”小謝冷哼一聲,道:“事情出的第一時間我就去府衙問了,府衙的人說,取締紅玉草是上面的命令,他們只是執行,別的不歸他們管。”
無天沉默了,小謝道:“幸好謝蘭幽活著的時候,曾經在《母法》中定下一條質詢律令,這條律令賦予各地代表針對各地事務的質詢權,我就是來對靈山76號檔案進行質詢的。這件事情在入冬之前必須解決,不然……不然恐怕會出現難以挽回的後果。”
無天道:“鳳仙郡在天竺境內,那裡的冬天……”
小謝道:“和天悅的仲秋時分差不多。但是鳳仙郡冬季多雨,雨下過後,寒冷刺骨由盛平日,所以需要燃料過冬。”
無天擰起眉頭,小謝看看地上的影子,起身一邊收拾碗筷,一邊道:“前輩,時間快到了,我現在要去府衙,大概晚上回來。”
無天也起身道:“我和你一起去。”小謝愣了一愣,笑道:“好啊。”
她將碗筷碟子收拾好,拿到廚房中洗淨,這才換了衣服,和無天一起出了門。
“質詢的地點一般是各州府衙門的宣傳室,因為事涉人間,依照規定,最高的負責機關是天悅城的中心府衙。”小謝一邊走,一邊向無天解釋這些年來的政策變遷。
不一時,兩人到了府衙門口,無天看著門前攢動的人頭,不由有些吃驚,問小謝道:“他們是……什麼人?”
小謝道:“小報的記者,不用管他們,跟著我走就好了。”她說著習慣性的伸出手示意無天拉住她,卻見無天有些莫名,猛地想起這是個不知養了多少年傷老古董,心中不由有些赧然,訕訕的將手放下,說道:“你同我來啊。”
無天這才明白她的意思,跟上她問道:“你……你膽子倒是大得很。”小謝明知是這老古董太過保守,臉還是不由自主的燒了起來,生硬道:“前輩你弄錯了,我們現在的時代不忌諱這個,再說我原來帶徒弟也常常這樣,一時習慣罷了。”
無天挑了挑眉毛,跟著她擠進人群。兩人左繞右繞行到了門口,小謝一抬手向門衛出示了符印,一指無天道了一聲“我的助手”,那門衛便放二人進入了院子裡。
兩人走過院子,進了大堂,無天四下一望,這前廳十分寬闊,幾乎可做一個容納七十來人的小會場。廳中有數個門,通向不同的地方,正對著大門的,是木製的臺階,通往樓上的轉彎用金粉粉刷著“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之類的標語。
小謝向他說道:“你沒有訟師符印,又是第一次來,我要去給你填張表,你在這裡等我一下。”無天不知她說的“填表”是什麼意思,只胡亂點點頭答應。
小謝便離開他去到前臺,在一人身後等著
這五百年來,無天踏出別院的次數屈指可數。莫說原先內傷外傷迸發,只得在榻上老實躺著的時候,便是後來身子稍稍好轉,他在外面看到什麼稀奇之物,總會下意識的呼喚謝蘭幽的名字,想叫她也一起看看。孰料名字出口,才驚覺那人已不在人世,心中總有幾分難忍的悲意,漸漸地也就很少出門了。
此刻,他漫無目的打量著四周,五百年的時光,人間早已是天翻地覆,目之所及,大多是隻聞其名,不見其形的新鮮事物,叫他半是好奇,半是失落。
正神遊間,不妨左臂給人輕輕一撞,跟著傳來一聲“抱歉”,無天側頭看去,卻是一身著淺綠色勁裝的女子。那女子見了他也不禁一愣,上下稍稍打量,斜飛入鬢的英眉輕輕挑起,肯定的笑道:“生面孔?你是第一次進這種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