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艱難謀生
晨光熹微,天邊泛起了魚肚白,青柳村還在一片靜謐之中,林凜就已經緩緩睜開了眼睛。他的意識從混沌中逐漸清醒,後腦勺的傷口處結了一層薄痂,彷彿在提醒著他昨日的驚險與狼狽。只是稍微轉動一下脖子,那撕裂般的疼痛便如洶湧的潮水,瞬間將他淹沒,疼得他倒吸一口涼氣。
他強忍著疼痛,試著坐起身來。一陣強烈的眩暈感如排山倒海般襲來,腦袋裡彷彿有千萬只蜜蜂在嗡嗡亂撞,他不得不趕緊扶住身旁那搖搖欲墜的床沿,才勉強穩住身形,沒有再次摔倒。
“哥哥?”角落裡傳來林小禾那怯生生、帶著幾分小心翼翼的聲音。原來妹妹早就醒了,此刻正蜷縮在牆角的草蓆上,全神貫注地縫補著一件破舊不堪的衣衫。那衣衫上的補丁層層疊疊,像是在訴說著這個家的貧窮與艱難。
“嗯。”林凜簡短地應了一聲,聲音裡還帶著未散盡的疲憊與沙啞。他伸手拿起放在床邊、那雙幾乎磨破了底的草鞋,動作有些遲緩地穿在腳上。每一個動作,都牽扯著傷口,讓他疼得眉頭緊皺。
他拖著沉重的步伐,緩緩走到水缸前,舀起一勺冷水,毫不猶豫地潑在臉上。冰冷的水刺激著他的肌膚,讓他瞬間清醒了幾分。水面倒映出一張陌生而又憔悴的臉——蠟黃的面色,毫無血色,彷彿被抽乾了生命的活力;深陷的眼窩,透著無盡的疲憊與滄桑;乾裂的嘴唇,彷彿沙漠中乾涸的土地,急需一場甘霖的滋潤。這哪像一個十六歲少年該有的朝氣蓬勃的模樣?
“我去村裡找活幹。”林凜說著,伸手拿起靠在門邊、那根略顯破舊的木棍。這木棍,或許是他此刻唯一能依靠的支撐。
林小禾聽到這話,驚訝地抬起頭來,手中的針線因為太過震驚而停頓,尖銳的針尖刺破了手指,殷紅的血珠滲了出來,她卻渾然不覺。“哥哥的傷...”她滿是擔憂地說道,聲音裡帶著一絲顫抖。
“死不了。”林凜打斷了她的話,語氣中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堅決。他深吸一口氣,推開了那扇吱呀作響、彷彿隨時都會散架的木板門。
初春的晨風帶著絲絲寒意,如同一把把小刀,毫不留情地鑽入他的衣領。林凜忍不住打了個哆嗦,身體下意識地縮了縮。他拄著木棍,沿著泥濘不堪的村道,一步一步艱難地前行。沒走幾步,額頭就密密麻麻地滲出了冷汗,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艱難地拉扯著胸腔。
青柳村在晨光的輕撫下,逐漸從沉睡中甦醒。低矮破舊的茅屋一間挨著一間,緊密地排列著,像是一群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的老人。牆壁上的裂縫觸目驚心,用稻草和泥巴胡亂填補著,彷彿隨時都會在風雨中坍塌。幾個面黃肌瘦的孩子在路邊挖野菜,他們的小臉髒兮兮的,眼神中透著與年齡不符的早熟與堅韌。看到林凜走來,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計,目光齊刷刷地投向他。
“看,是林家的懶漢!”一個缺了門牙的男孩,手指著林凜,大聲喊道,聲音在寂靜的村道上格外響亮。
“聽說他偷張家的雞摔破了頭!”另一個孩子也跟著附和道,臉上帶著一絲好奇與嘲諷。
林凜的臉色微微一變,他的手不自覺地握緊了木棍,指關節因為用力而泛白。但他很快便調整好了情緒,沒有理會這些童言童語。他心裡清楚,原主的名聲在村裡已經糟糕透頂,想要改變大家的看法,談何容易?
村中央那棵古老的柳樹下,幾個老人正圍坐在一起,專注地編織著草鞋。他們的手指粗糙而靈活,稻草在他們手中迅速地變成一雙雙結實的草鞋。看到林凜走近,他們的談話聲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李爺爺,”林凜徑直走到缺牙老頭面前,鼓起勇氣說道,“聽說趙地主家要修穀倉?”他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卻透著一股堅定。
李老頭眯起渾濁的眼睛,打量著林凜,眼中帶著一絲懷疑與審視:“怎麼,林家小子真要改邪歸正了?”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調侃,彷彿不太相信林凜的決心。
“我想找活幹。”林凜坦然地說道,眼神中透著堅定與誠懇。他挺直了腰板,試圖展現出自己的決心。
幾個老人交換了一下眼神,那眼神中充滿了疑惑與不確定。最後,李老頭用他那粗糙得如同樹皮般的手指,指向村東頭:“趙家就在那邊,紅牆大院。不過...”他上下打量著林凜瘦弱的身板,眼中流露出一絲擔憂,“你這身子骨,怕是扛不動木料。”
“我能行。”林凜固執地說,語氣中帶著一股不服輸的勁頭。他握緊了拳頭,彷彿在向自己和所有人證明。
離開老柳樹,林凜朝著村東頭走去。他的步伐有些蹣跚,每一步都顯得那麼艱難。路過一口水井時,幾個正在打水的婦女看到他,立刻壓低了交談聲,眼神時不時地朝他這邊瞟來。
“那不是林家的...”一個婦女小聲說道,聲音中帶著一絲驚訝。
“噓,小聲點...”另一個婦女連忙制止道,眼神中透著一絲警惕。
林凜低著頭,加快了腳步,臉上火辣辣的,彷彿被人狠狠地抽了幾巴掌。他在心裡暗自嘆息,原主到底做過多少混賬事,才讓全村人都用這種異樣的眼光看他?
趙地主家的宅院在青柳村格外顯眼——高大的磚砌圍牆,整齊的瓦片屋頂,飛簷斗拱,雕樑畫棟,比起村裡那些搖搖欲墜、破敗不堪的茅草屋,不知氣派了多少倍。那硃紅色的大門緊閉著,彷彿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將兩個世界徹底隔開。
林凜在門前躊躇了片刻,心中有些忐忑不安。他深吸一口氣,平復了一下緊張的心情,終於抬起手,敲響了那扇黑漆大門。
“砰砰砰。”敲門聲在寂靜的空氣中迴盪。
過了一會兒,一個滿臉橫肉的家丁開啟門,他皺著眉頭,上下打量著林凜,眼中滿是不屑:“什麼事?”他的聲音粗聲粗氣,帶著一絲不耐煩。
“聽說...聽說府上要修穀倉,缺人手...”林凜的聲音越來越小,心中的緊張讓他有些底氣不足。他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木棍,彷彿那是他最後的依靠。
家丁嗤笑一聲,臉上的嘲諷之意毫不掩飾:“就你?”但隨即像是想到了什麼,嘴角微微上揚,側身讓開了路,“進來吧,正好缺個搬碎料的。”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輕蔑,彷彿林凜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角色。
趙家的院子比林凜想象的還要大,寬敞的庭院,精緻的假山,潺潺的流水,還有那盛開的鮮花,一切都顯得那麼奢華。穿過前院時,他看到幾個衣著光鮮的孩子在丫鬟的陪伴下玩耍,那些孩子面色紅潤,笑容燦爛,身上的綢緞衣裳在陽光下閃爍著光芒,與村裡那些面黃肌瘦、衣衫襤褸的孩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後院空地上,穀倉的框架已經搭起,幾個壯實的漢子正在搬運木料。他們的肌肉緊繃,每一塊肌肉都彷彿蘊含著無窮的力量,沉重的木料在他們手中雖然吃力,但也能輕鬆應對。一個管事模樣的中年男子看到家丁領著林凜過來,眉頭立刻皺了起來,眼中滿是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