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三公子臉上並無多少愁容,只是有些不解道:“爹,這泉眼您年年都要回來看看,可自兒子記事起,就記得這泉眼不剩多少水了,如今也都十幾年了,幹涸了不是很正常嗎?雖是祖宗基業,可咱們在江南已經根深蒂固,這京城的基業,不要也罷。”
“你懂個屁!這是我們許家的根!”
許老爺一巴掌拍在許三公子頭上,罵道:“老子我還沒跟你算賬呢,你倒是跑到我跟前了!你這混小子,誰允許你擅自退親的?啊?
你和九娘乃是孃胎裡的娃娃親,你可倒好,趁著老子回京,你磨著你娘退了親事,叫你宋伯母和九娘受了好一番苦頭,若是九娘途中出了什麼事,你老子我有何面目去見九泉之下的宋兄?便是你,萬死也不能贖罪知道嗎?”
他越想越氣,隨便從地上交了根枯枝就“啪啪”地往許三公子身上抽。
許三公子被打的抱頭鼠竄,嚷嚷道:“她纏足了!我早就叫娘和宋伯母說過,九娘不需要纏足,我也不喜歡,可她還是裹了!我不喜歡纏足的姑娘!”
“混賬!這事事關姑娘家的名聲,你竟還敢如此理直氣壯,看老子不打死你!”
許三公子也知道自己口不擇言,只好躲在地上抱著頭任由許老爺抽打。
許老爺抽斷了好幾根枯枝,扶著腰累的直喘氣,指著許三公子道:“你啊你,她無父親撐腰,唯有一寡母相依為命,就算你宋伯母不願意,宋家一府的酸儒書生,又豈會讓她們如意?你可知你這一退婚,九娘可就沒了活路了!”
“現在知道了。”許三公子抱著頭,蹲在地上,心裡也很是後悔,他真不知宋家人是那般的固執死板,只是退婚而已,且他都自毀名聲,將過錯攬到自己身上了,那宋家還是要將九娘送到庵堂裡頭。
九娘才十三歲,他們怎麼捨得讓她一輩子青燈古佛的?
原本退了婚,他還挺高興,他雖和九娘是自小的娃娃親,但男女有別,兩人也不過就小時候見過兩次面,長大後都不知道對方長的什麼模樣,他本也對未來成婚之後的日子有所期待,但無意中從姐姐口中得知,九娘竟然纏了足。
江南的家族中,裹腳之風盛行,很多男人都喜歡有著一雙三寸金蓮,走起路來弱柳扶風的美人,可他許三恰恰不在此列,甚至覺得惡心。
概因他幼年調皮,和同伴們玩捉迷藏,無意中躲進一間廂房,廂房內,同伴七歲的姐姐和母親正不知在做什麼,那時候許三也才三歲,不知男女有別,只想和同伴玩,故而只躲著不出聲,冒出個腦袋來瞧。
卻見那姐姐坐在床邊脫了鞋,一邊哭一邊將腳放在母親身上,那母親道:“別怪娘狠心,只有這樣,你才能嫁到個好人家,以後做個富貴的少奶奶。”
那母親將姐姐的腳握在手裡,只餘下一個大腳趾,其餘四個腳趾忽然用力往腳心掰去。
“唔!”
姐姐吃痛,額頭上的汗如水一般,那母親身後的兩個大丫鬟當即上前按住姐姐,還往她嘴裡塞了一塊軟木。
“忍著點兒,你年紀有些大了,受的苦會更多些。”那母親道,手上的力道絲毫不減。
忽然,許三隻聽“咔嚓”一聲在耳邊響起,就見那姐姐原本正常的四個腳趾忽然以一種詭異的角度蜷縮在腳心,看上去讓人頭皮發麻。
“成了!”母親大喜,似乎並未發現自己的女兒已經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