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0章
審判
雍正四年三月初一,在牢獄中被關了一個多月的瓜爾佳氏一族的審判終於從養心殿內發出。
瓜爾佳氏私自造船出海遠洋,偷渡違禁毒物進入大清,其族中子弟欺壓平民,包攬訴訟,罪名罄竹難書,罪大惡極,但念在其祖先隨侍先祖多年,有平定天下之功,故而死罪可免,但活罪難逃,著瓜爾佳氏一族財産全部充公,貶為庶民,流放寧古塔,三代以內不準科舉,欽此!
延禧宮中,謹妃憤怒地將杯子砸在了弘時頭上,這是她自弘時出生後第一次這般疾言厲色,她瞪著弘時罵道:
“那可是你親外祖家!狼心狗肺的東西,不替你外祖求情也就罷了,竟然還叫人瞞著我到今天,若不是你有意將訊息封鎖,瓜爾佳氏何至於到今天這個份上!”
弘時知道額娘生氣,但他是親眼看到外祖從西洋弄回來的東西是多麼可怕,是,他們或許也沒想到這點東西會將人折騰成那般不人不鬼的樣子,但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皇阿瑪不置他們一個通敵賣國就已經是出於情面了。
但這些事他現在同謹妃說,怕也會被謹妃罵是找藉口,額娘在後院多年,眼睛早就被後院這點子東西蒙上了眼睛,她只以為瓜爾佳氏犯的錯不是大錯,不就是做了點遠洋生意,何至於落得個抄家流放的罪名?
果然,他剛想到此,就聽謹妃聲音哽咽:“不就是點西洋生意嗎,皇上何至於此,這滿京城出去問問,那些個大家貴族,誰家沒有私自造船出去過?皇上為何就非得盯著我瓜爾佳氏一族?”
說到這裡,她聲音恨恨:“皇上肯定是被安氏那個賤蹄子迷暈了,為了給她的兒子讓路,便是嫡子弘暉也都被趕出去了一年多,說不得就是安氏覺得我瓜爾佳氏有威脅,從而攛掇皇上降罪於我瓜爾佳氏!”
謹妃一把扯住弘時,顫著聲音道:“弘時,弘時,額孃的好兒子,你可千萬要爭氣,以後才能將你外祖一家接回來啊!”
弘時無語,無奈道:“我要如何爭氣?額娘還想我登上那九五至尊之位不成?”
“噓!”謹妃趕緊捂住弘時的嘴:“你這孩子,怎麼這般口無遮攔?便是有此心思,也不該在這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來,明白嗎?”
弘時嘆了一口氣,聲音是從未有過的鄭重:“額娘,你好好瞧瞧我,我四肢不勤,五穀不分,不喜讀書,不願習武,你真的覺得我這個樣子,能做好一國之君嗎?”
“怎麼不能?”謹妃哼道:“帝王哪裡需要知道什麼五穀?不喜讀書也沒關系,能認字,看得懂奏摺就行,你別怕,待到那時候,你外祖一家就能回來了,瓜爾佳氏的好兒郎多的是,任由你差遣就是了!”
“然後呢?”弘時挑眉:“這個大清,以後還姓愛新覺羅嗎?”
謹妃心中一驚,下意識抬頭看向弘時,就見弘時臉上再不見任何紈絝子弟的氣質,琥珀色的眼裡透著獨屬於皇家子弟的涼薄。
她忽然恍然,以前她一直覺得弘時更像她瓜爾佳一族的孩子,可如今瞧著,或許是她這個做母親的一直沒有看透自己的親兒子,他再頑劣不堪,接受的也是最正統的皇家教育,他的血脈中,有一半是愛新覺羅氏,是來自縱橫草原各部的努爾哈赤的血脈。
“弘時,你不能這樣,那是你親外祖啊!”
弘時淡漠道:“他是我外祖沒錯,但瓜爾佳氏一族所犯的錯實在太大,不說從他那裡流出來的違禁物品,就說瓜爾佳一族仗著宮裡有後妃皇子,猖狂的不可一世,手裡沾染的人命能列出長長一條名單,我便不可能為他向皇阿瑪求情。”
他倒不是真的覺得瓜爾佳氏的行為有多不可饒恕,但這不是被皇阿瑪查出來了嗎,皇阿瑪向來眼裡不容沙子,他又不是真的傻子,證據確鑿的情況下,他還沖上前求情,那不是純純找罵嗎?
若是皇阿瑪一氣之下,把他的貝子爵位擼了怎麼辦?
弘時可是從小就知道,皇阿瑪不喜歡他,小時候還暗自神傷過,但他這人心大,很快就看開了,左右皇阿瑪也不曾真的苛待過他,登基之後,還和弘明一樣被封了貝子。
他相信,只要他乖乖聽話,老老實實當個紈絝子弟,說不定以後貝勒之位,郡王之位也唾手可得,等到下一任新帝登基,怎麼著也得加封他這個弟弟吧,那親王之位,也不是不能想。
金銀玉石從來不缺,爵位也是正經爵位,好好在家當個紈絝,可比被皇帝重用輕松多了,瞧瞧如今十三叔,前兒碰到他時,那眼下烏青都快掉到下巴了,聽說天天忙的腳不沾地,真是想想都可怕。
弘時這般想的,便也這般說了,謹妃聽的目瞪口呆,舉起拳頭就揍上了弘時,嘴裡罵道:“你這不爭氣的東西,我怎麼就生了你這樣沒志氣的兒子?便是一條狗養久了,那也知道護著家裡人呢!你倒好,被人打了還得沖人搖尾巴,沒用的東西,我要你何用,我要你何用啊!”
弘時被打的抱頭鼠竄,他平日裡雖橫,但也知道不能對母親動手,便只能捂著臉跑走,還留下一句:
“額娘,你就在翊坤宮好好過不成嗎?瓜爾佳一族被降罪,您可一點沒受牽連,若是再惹皇阿瑪生氣,回頭把你降了位,那可真是裡子面子都沒了!”
將弘時打走,謹妃再也支撐不住,跌坐在地上捂著臉嗚嗚地哭了起來,書琴跪在地上也默默流淚,瓜爾佳氏被流放,那她的家人又何去何從呢?
謹妃哭了一會兒,抓著書琴的手道:“你待會兒就出宮去吧,去看看你父母被安排到哪裡去了,我的錢匣子你是知道的,拿些銀子去,若是能將你父母一家買下來,也不枉我們主僕一場了。”
書琴感動地潸然淚下,抖著手道:“娘娘,奴婢,奴婢。。。”
謹妃道:“其實我也有私心,明兒父親母親就要啟程去寧古塔,我想讓你父母幫我跑一趟,給他們送些體己銀子,是我不孝,幫不了他們,他們年紀大了,這次出遠門,以後怕是。。。”
她又控制不住地哭了起來。
書琴連連答應:“奴婢知道了,便是尋不到奴婢的父母,奴婢也會親自將娘娘的銀子送到老爺夫人手裡,娘娘放心!”
謹妃垂淚點頭,握緊了書琴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