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鄉親，請安靜一下。”

“大家靜一靜，聽他怎麼說。”人群中有人幫腔，周圍的人逐漸安靜下來，不過因為圍觀的人太多，潘曉谷沒有注意到此人的樣貌行蹤。

潘曉谷定了定神，對周圍的人說道

“諸位遏換城的鄉親，我等原來也是安西漢人，安祿山之亂時被迫流落波斯國，最近剛剛回到故土，定居在五河河谷。”

圍觀的百姓大部分都是唐人，很多人都曾從父輩那裡，聽說過那場持續了百餘年的戰亂，以及當時安西破敗後的慘狀，於是不由自主的安靜下來。

“後來承蒙月氏都督副找趙都督厚愛，封在下為廂軍指揮使，讓在下在這群歸國漢兒中招募一軍，鎮守五河抵擋來自波斯國的雜胡入侵。幸賴折衝府楊都尉，程校尉等同僚相助，以及新軍奮戰，這才打退了突然來襲突厥馬匪。然後按照俘虜突厥人的口供，知道了突厥人老巢所在，我等盡起精壯奔襲千里，在大營中的突厥人沒有得到訊息之前，將之一舉消滅，這才有了五河大捷。”潘曉谷簡單回顧了一下五河之戰的過程，滿足了一下圍觀群眾的好奇心，將眾人注意力全部吸引到自己身上，然後用沉痛的語氣繼續說道

“這兩戰我潘家堡一共動用青壯五千餘人，戰馬三千餘匹，最後付出了兩千餘人傷亡的代價。”潘曉谷索性把狼妖攻城的傷亡也算到五河之戰之中，因為領地中確實有如此大的傷亡，所以他的沉痛中沒有一絲一毫的作假。

“啊，死傷了那麼多人啊。”

“我聽說這潘家堡也就萬把人，一下死傷兩千餘人，這豈不是家家戴孝？”周圍的百姓第一次聽說潘家堡的傷亡數字，一個個都十分驚訝，看向潘家堡等人的目光中，也帶上了一絲敬佩和同情。

潘曉谷那些屬下可沒有他這麼好的演技，一個個都不好意思的低下頭，不過這個舉動反而被周圍的百姓誤會為在掩飾自己的悲痛，看向他們的目光更加柔和了。

那個唐軍都頭一看風頭不對，連忙跳了出來

“即便你們潘家堡損失慘重，也不應該佔了我吐火羅軍兄弟的軍功，五河之戰的主力分明是我吐火羅軍的，我吐火羅軍一共也有百餘兄弟參戰，為何最後大部分功勞都歸了你潘家堡和程家！”

聽到這話，潘曉谷嗤笑一聲，猜到了部分原因，肯定是那些民夫中有人被收買，或者貪心得到的獎賞不夠，到處大肆詆譭潘家堡的名聲。

“你說的那一百餘兄弟，都是出發時臨時徵募的民夫，什麼時候變成正規吐火羅軍的主力了？”

不帶那都頭回答，潘曉谷朝四周百姓拱拱手

“那些民夫都是遏換城本地人，在場的諸位肯定有跟這些人熟識的，想必也知道他們的底細。不過就算這些人真是吐火羅軍中兄弟，那也不當領受大功，因為他們根本就不曾親手殺掉一個突厥人，只是在守城時幫忙搬運石塊，連城頭都沒上過，要不然怎麼可能不死一人，只有幾個輕傷！即便這樣，我潘家堡還是給了這些人一批錢財，作為他們幫忙守城的答謝，怎麼到了最後反而成了我潘家堡竊據他們的功勞了？”

“潘家兄弟說的是真的，之前總在酒肆裡說自己功勞被人搶走的王麻子我就認識，他根本不是軍中之人，只是我家附近的閒漢。”這時之前幫腔的那人又開口了，這一回潘曉谷總算看到說話之人，是一個儒生打扮年輕人

“是懷鄉樓的鄭老闆。”周圍的百姓認出說話之人的身份，這懷鄉樓是遏換城裡一家知名的菜館老闆鄭弘毅雖然年輕，不過名聲很好，他的話一下就讓很多百姓動搖了。

之前那些去過潘家堡的民夫中，有很多都被人收買鼓動，在城裡大肆造謠，詆譭潘家堡跟程家，有不少遏換城的百姓都被這些人的謊話所騙，認為潘家堡勾連程家人，欺壓遏換城本地人，生出一股同仇敵愾之心——程家大本營在碎葉，在遏換城也屬於外來戶。

今天有如此多唐軍前來找茬，也是拜了那些謠言所賜。

之前信誓旦旦的那個唐軍都頭，此時因為被人當眾揭穿謊話，臉脹的通紅，不過他依然不放棄，繼續狡辯道

“你們潘家堡不也是一群臨時徵召的民夫嗎？憑什麼看不起我們遏換城的子弟！我們這邊有十個府兵府衛級別的高手，戰力強悍，其他人只要在後邊掩殺，當然不會出現傷亡，你們潘家堡死的人多，只是說明你們實力不行！？”

圍觀的百姓一聽，覺得有些道理，這些百姓中大部分人對府兵府衛的認知，是來自與說書的和戲劇，在那裡面，大唐的府兵府衛那就是天兵天將一般的存在，對付幾個突厥毛賊那還不是手到擒來？

潘曉谷被這人的胡攪蠻纏氣樂了，不過這人的話正合他意，於是順勢接話道

“這位都頭也是府兵吧，躺在地上的兄弟中想必還有幾位也是府兵，不知你們這一百多號人手，是否能夠擋住一千突厥人的進攻？”潘曉谷不屑的瞥了一眼大部分還躺在地上的唐軍，不等那個都頭回答，搶先接著說道

“咱們大唐有府兵，別忘了突厥人中也有突厥勇士和貴人，而且數量比咱們更多，不然我潘家堡怎麼會出現如此大的傷亡！”

圍觀的百姓對這一說法並不太買賬，在他們的印象中唐軍府兵府衛就是無敵的存在。潘曉谷也沒指望這些百姓相信，他還準備了一場大戲。

“十個府兵府衛很多嗎？”潘曉谷似是發問，又似是在自言自語，那名唐軍都頭剛要開口，就聽潘曉谷猛然大喝

“南雲！讓這些見識見識！”

“屬下遵命！”早就等的不耐煩的南雲妹子，立刻提起手中的長矛，矛尖衝前，側身而立，擺出基礎突刺的預備動作。

只是一個平常的側身持槍動作，可是一擺好，南雲妹子整個人的氣勢就發生變化，整個人變得氣勢逼人，冷冷的注視前方。

被矛尖所指的百姓突然感到一陣寒意，雖然離著矛尖還有兩三步距離，即便長矛刺出也傷不到他們，可他們紛紛閃到一旁。

“殺！”南雲妹子等面前的人都跑光了，突然嬌喊一聲，同時弓步突刺。

圍觀的人一開始還在納悶，不知道這個潑辣的女兵在刺什麼，要知道即便是弓步突刺，矛尖距離牆面也還有至少兩步距離，而且就算刺中了也沒什麼用，這面土牆可是足有一尺多厚，十分的堅硬。

可是接下來的一幕卻讓在場的所有人，不管是百姓也好還是唐軍也罷，還有那個已經淪為醬油角色的都督府長史，全都變得目瞪口呆！

南雲妹子矛尖上突然閃過一道紅芒，就好像長矛突然長長了一截，然後在那面一尺多厚的土牆上，輕易的戳出一個小兒手臂粗細窟窿！

“戰芒！”看到這一幕的唐軍和崔長史全都發出不敢置信的驚呼聲。

這個潑辣的女兵，居然是一名府衛級別的高手！

圍觀的百姓見到了平時難得一見的景象，驚嚇之餘也興奮不已，而那個唐軍都頭跟被猛士提著的猴爺，則臉色發白——大唐軍制，府衛高手無論軍職大小，都將授予正九品上的武散官銜【仁勇校尉】，確實是他們上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