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瑟
許是感覺到了李墨雲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潭影的手微微鬆了鬆,他在山巔呼嘯的狂風中緩緩睜眼。
正好對上了李墨雲那雙彷彿永遠能看透一切的眼,那雙眼永遠平靜,永遠淡然,永遠遙遠,永遠不帶一絲情緒,永遠拒人於千裡之外。
可在這個剎那,在兩人呼吸交融間,潭影卻第一次從那雙眼裡看見了別的情緒——
那是一種難以形容的、令人心髒驟痛的、像那無法倒流的時光一樣的悲傷。
一種令人看不見源頭的、絕望的悲傷。
原來,她也會流露出這樣的眼神……
潭影一時間頓住出了神,李墨雲在對上潭影眼眸的那一刻,在捕捉到潭影眼眸中情緒變化的那一刻,她的雙眼驟地冷了。
她的眼冷漠得令人感到害怕,她一瞬間閉了眼使出全身力氣推開了潭影。
轉換只在頃刻之間,當李墨雲再次睜開眼看著潭影的時候,彷彿那個瞬間只是潭影的幻覺。
她方才的眼眸是那樣的冷漠、那樣的遙遠,那樣的深黑不見底。
彷彿潭影第一次認識她,陌生得令人恐懼驟然升起。
但令人渾身戰慄的氣息並沒有維持許久,彷彿就同方才那個悲傷的幻覺一樣,眨眼之間就消失無蹤了。
她還是那樣平靜如常地看著他,平靜如常得令潭影的心髒劇烈地疼痛。
在最高的山巔,在狂風迷眼下,李墨雲與潭影無言而立。
他們看著對方,彷彿都想要透過對方那雙眼把另一個人看透。
那並不是一種尷尬的氛圍,也不是一種可怕的氣息,而是一種平靜如死的日常。
潭影也想象過自己會被拒絕,或者被狠狠地扇一巴掌,或者狠狠地被罵一頓。不論那種情況,他都不會放棄,他想要一直陪在她的身邊。
但他沒想到結局是這樣的,這比他預想的所有結果都要更加疼痛,更加令人窒息。
就彷彿方才什麼都沒有發生,彷彿他們只是在一個平常地日子交談著什麼。
那一刻,彷彿已經不需要任何言語了。
他本來有很多話想說,可是現在他好像什麼都說不出來了,他看著她樣子,他忽然之間感覺自己好像什麼都不做到了。
說到底,從頭到尾不過就是他的一廂情願。
一廂情願地喜歡上她,一廂情願地告白,一廂情願地說著永遠。
站在山巔的秋風中,潭影的身體隱隱地發著抖。
李墨雲卻慣常地眼角帶笑,戲謔道:“潭影老師,你這病多久了?”
啊,心髒劇烈收縮地疼痛。
就是這樣的感覺,就是這樣的毫不在意,就是這樣的簡單,不需要任何多餘的言語和動作就能狠狠地刺痛一個人。
潭影恍惚間覺得粉身碎骨也不過如此了。
潭影生平第一次體會到這樣的感覺,他的眼眶控制不住地紅了,他不想被她看見自己窘迫的表情,微微偏過了頭,“我……”